朝来客栈内。
苏昌河削完最后一点苹果皮,将莹白的果肉递给慕昭月,寸指剑在他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弧光,无声归鞘。
苏昌河“所以呢?阿月,你真的要去杀琅琊王?”
他问得随意,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慕昭月咔嚓咬下一口,果肉脆甜,汁水却似带着一丝凉意。
她咽下,才慢悠悠道。
慕昭月“不可以吗?”
慕昭月“影宗和萧若风一手扶持的天启四守护争权,杀了萧若风,嫁祸给影宗……”
慕昭月“这个计划,不是很完美吗?”
她将易卜的算计,与自己的反算计,轻描淡写地铺开。
慕昭月“易卜想用暗河的刀,除他的心头患,还想泼尽脏水,自己片叶不沾?”
慕昭月“那就别怪这把刀,反过来割他自己的喉咙了。”
苏暮雨一直静静听着,此刻才微微摇头。
苏暮雨“萧氏皇族三代以来的第一人,琅琊王萧若风……又岂是那么好杀的?”
苏暮雨“他的裂国剑法,天启四守护,还有他本人在军中和朝野的威望……皆是铜墙铁壁。”
慕昭月转向他,歪了歪头,笑意盈盈。
慕昭月“那雨哥,你打算怎么办?”
苏暮雨“先假装与影宗谈条件,然后……”
他抬眼,目光扫过慕昭月和苏昌河。
苏暮雨“找到将其一击即溃的办法,毁掉所有有关暗河的卷宗。”
苏暮雨“让暗河,就成为那个生于江湖、长于江湖的组织,与庙堂再无瓜葛。”
他轻叹一声,那叹息几不可闻,却沉甸甸地压在寂静的空气里,视线不由自主地往紧闭的窗户方向微微一瞥。
苏暮雨“本以为,九霄城中那一战,便是终点了。”
苏暮雨“不知道,度过这一次之后,会否还有下一个阻碍。”
苏昌河“有没有下一个阻碍,我不知道。”
苏昌河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扇普通的木格窗,手心里寸指剑灵活地翻转着,划出小小的银弧。
苏昌河“但我知道,又有客人来了。”
他啧了一声,语气里满是嫌弃。
苏昌河“阿月,你就不能挑个安静点的客栈吗?”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抖,那柄寸许长的短剑再次脱手,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乌光,疾射向窗棂。
“笃”的一声轻响,并非刺入木头的闷声,而是被什么柔软却极具韧性的东西卷住的声响。
窗户被一股巧劲从外推开,一个身着华贵锦衣、眉眼英气逼人却尚带稚嫩的少年郎立在窗外檐上,一只衣袖如流云般舒展,赫然缠住了那柄寸指剑。
只是寸指剑锋芒太利,嗤啦一声,那质料上乘的衣袖被划开一道整齐的口子。
少年郎低头看了一眼,俊秀的眉头立刻蹙起,脱口而出。
萧楚河“五十两银子没了!”
屋内三人神色各异。
慕昭月看着这面容精致、气度却已不凡的少年,眼中掠过一丝兴味,唇角勾起。
慕昭月“小孩儿,功夫不错哦。”
萧楚河松开衣袖,寸指剑“叮”一声落在屋内桌上。
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灼灼地看向慕昭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利审视,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恍然道。
萧楚河“我见过你!”
慕昭月挑眉。
慕昭月“哦?我怎么不记得?”
萧楚河答得笃定。
萧楚河“我皇叔的书房里,有你的画像。”
他顿了顿,补充。
萧楚河“很多幅。”
慕昭月“你皇叔是哪位?”
慕昭月问,心中却隐隐有了猜测。
姬若风“他的皇叔。”
一个声音自窗外传来,带着几分戏谑与懒散。
姬若风“就是你刚刚盘算着要杀的那位,琅琊王萧若风。”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飘然而入,轻巧落地,不带起半点尘埃。
来人脸上覆着一张狰狞的鬼面具,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精光闪动的眼睛。
他摇头,啧啧两声。
姬若风“可怜啊,我们琅琊王殿下对你痴心一片,多年念念不忘,你却在这里琢磨着怎么取他性命,还要嫁祸于人……”
他的目光转向慕昭月,鬼面后的眼睛似乎能穿透人心。
姬若风“那么,慕姑娘,我现在该如何称呼你呢?”
姬若风“是该叫你慕姑娘,血芙蓉,暗河大家长,还是……”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姬若风“叶姑娘?”
最后三个字,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某种维持着的表象。
慕昭月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眸光冷冽如冬夜寒星。
慕昭月“白呼使,你多嘴了。”
姬若风“是白虎使!白虎!”
姬若风一把摘下面具,露出那张带着惫懒笑意的脸,纠正得有些气急败坏。
姬若风“跟你说了多少遍了!”
苏暮雨的目光在萧楚河和姬若风之间扫过,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微微颔首。
苏暮雨“早有耳闻,这一代的皇子中有一位六殿下,武学天分冠绝同辈。”
姬若风与有荣焉地拍了拍身旁少年尚且单薄的肩膀。
姬若风“便是劣徒了。”
姬若风“北离六皇子,萧楚河。”
姬若风“别看他年纪小,距离那逍遥天境,也不过一步之遥。”
姬若风“是吧,楚河?”
萧楚河被他拍得晃了晃,却挺直了脊背,眼神明亮,自有傲气。
苏昌河闻言,嗤笑出声,语气颇有些玩味。
苏昌河“萧若瑾那个混蛋……”
他毫不避讳地用词,目光在萧楚河脸上转了一圈。
苏昌河“居然能生出这么厉害的儿子?不简单啊。”
姬若风重新戴上面具,声音闷了些。
姬若风“虽然你说的很对,但光是你这句话,就够死一百次了。”
萧楚河在一旁扶额,无奈道。
萧楚河“师父……我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