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练,斜斜洒进客栈二楼的窗棂。
屏风后水汽氤氲,慕昭月阖眼靠在浴桶边沿,温热的水波轻漾,抚过肌肤上那些未曾消散的、暖昧的痕迹。
酒意渐消,倦意却如潮水般漫上四肢百骸。
突然,她睫毛几不可察地一颤。
——有人。
慕昭月蓦地睁眼,眼中的慵懒顷刻褪尽,只剩寒潭般的冷澈。
她甚至没有回头,浸在水中的手五指微张,骤然一抬——
桶中温水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猛地腾起一道晶莹水鞭,挟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疾如闪电,直射向屏风后那道隐约的身影。
那人显然没料到她反应竟如此迅疾狠辣,仓促间侧身急闪,水鞭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嗤”一声轻响,在他颧骨至下颌处划开一道细长的血痕。
慕昭月趁此间隙,自水中倏然跃起,素手一扬,搭在屏风上的衣衫便飞旋而来,裹住她犹带水珠的身子。
几个起落间,她已穿戴齐整,湿发披散在肩头,赤足踏出屏风。
房内并未点灯,月光勾勒出来人的轮廓。
是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面容寻常,唯有一双眼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锐利。
此刻,他正抬手抹去脸颊渗出的血珠,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慕昭月目光扫过他,最后落在他手中那张即使在暗处也流转着淡淡金芒的帖子上,与黄泉客栈中三官送来的一般无二。
她轻轻“啧”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慕昭月“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有胆窥人沐浴?”
乌鸦看着她。
方才匆匆一瞥,她自水中起身的瞬间,犹如月下初绽的寒莲,湿发贴着脸颊颈项,水珠沿着精致的锁骨滑落,没入微敞的衣襟。
而更醒目的,是她雪白脖颈与衣领边缘未能完全遮掩的点点红痕,在月光与水色映衬下,有种惊心动魄的艳丽。
他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耳根隐隐发热,竟一时忘了言语。
定了定神,乌鸦上前一步,将手中金帖递出,声音刻意压得平稳。
乌鸦“在下乌鸦,奉影宗宗主之命,前来见你。”
乌鸦“暗河大家长。”
慕昭月眉梢微挑,并未立刻去接那帖子。
影宗?
她倒是没想到,暗河这条游离在各方势力阴影下的河流,背后的源头竟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影宗。
她玩味地笑了笑,指尖漫不经心地卷着自己一缕湿发。
慕昭月“影宗?是易卜让你来找我的?”
乌鸦点头。
乌鸦“正是宗主。”
慕昭月“那可真是不巧了。”
慕昭月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事后的沙哑与毫不掩饰的逐客之意。
慕昭月“我今日乏得很,没心思见他。”
慕昭月“你滚吧。”
乌鸦脸色一变,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且不留情面地拒绝。
乌鸦“你——”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刺骨的剑气毫无征兆地自他身后袭来,快得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出信,直刺他后心要害。
乌鸦大骇,顾不得形象,猛地向前扑倒,狼狈地滚向一旁。
剑气擦着他的肩头掠过,割裂了一片衣料,在墙壁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
墨晓黑不知何时已站在房门处,仅着一身单薄中衣,长发未束,几缕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神情,唯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骇人,冰冷的目光锁在乌鸦身上,带着未散的戾气。
墨晓黑“她说让你滚。”
墨晓黑的声音比剑气更冷,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墨晓黑“你没听到吗?!”
乌鸦心头一震,对上墨晓黑的目光,又瞥了一眼他手中那柄看似古朴、却散发着令人心悸寒意的长剑。
李长生的弟子……
他深知此刻硬碰硬绝对讨不到半分好处,甚至可能把命留在这里。
影宗的任务固然重要,但前提是他得有命回去复命。
咬了咬牙,乌鸦不再多言,深深看了慕昭月一眼,身形向后一飘,迅速隐入走廊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房中重归寂静,只剩下未散的水汽、微乱的床榻,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涌动的暗流。
慕昭月转过身,一步步走到墨晓黑面前。
她仰起脸,湿漉漉的眼睛带着戏谑的笑意,打量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握剑柄的手。
慕昭月“这么凶啊?”
她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胸膛,隔着单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其下急速而有力的心跳。
墨晓黑在她靠近的瞬间,周身冰冷的杀气便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和……羞窘。
他想到方才黑暗中那些炽热的纠缠,想到自己此刻近乎衣不蔽体的样子,耳根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
他垂下眼,不敢看她颈间那些自己留下的印记,收剑回鞘,动作有些笨拙。
墨晓黑“我……”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哑。
墨晓黑“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