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

金銮殿的梁柱直指苍穹，彩绘的龙纹于殿顶阴影中若隐若现，为这片肃穆之地更添几分凛然威严。

杨逸轩单膝跪地的身影，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分外孤绝而挺拔。

他铠甲上的尘土尚未拂净，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竟在金砖地面上洒落了点点细碎的痕迹，仿佛诉说着一路风尘与内心的波澜。

皇帝的手指在御案上缓缓敲击，发出“笃、笃”的低沉声响，那节奏仿佛无形的重锤，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令人屏息凝神，连呼吸都不敢稍显粗重。

他并未急着去查看那卷战报，而是将目光牢牢锁定在杨逸轩的发顶，声音冷冽得仿佛淬了冰霜一般：

“杨逸轩？好，好一个杨逸轩。朕竟不知，当年杨家满门抄斩的漏网之鱼，不仅活着，还混进了谢老将军的军中，更得了军功——你倒是说说，这军功，是拿什么换来的？”

杨逸轩脊背挺得更直，喉结滚动了一下：

“臣的军功，是在北境与蛮族厮杀，一刀一枪拼来的。三年前雁门关大捷，臣率三百骑破敌营；

去年湟水鏖战，臣身中七箭仍死守阵地——这些，兵部卷宗可查，军中袍泽可为证！”

“可查？”皇帝蓦然一笑，那笑声在大殿之中悠悠回荡，仿佛卷起了一阵无形的冷风，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讥诮与深沉。

“当年你父亲杨靖，也是凭着这些‘可查’的军功，一步步坐到镇西大将军的位置，最后呢？还不是通敌叛国，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他突然一把抓起案上的战报，狠狠地掷向杨逸轩。

宣纸在半空中“哗啦”一声散开，边角随着气流疯狂翻动，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某种难以遏制的怒意。

“就凭这张泛黄的破纸，就想翻案？朕告诉你，杨家的罪证，是当年三法司会审、九卿连署定下的铁案！你想推翻的，岂止是杨家的罪名，更是朕的裁决！”

阶下的谢陨往前一步，刚要开口，却被皇帝凌厉的眼神制止：

“谢老将军莫不是想替他说话？怎么，朕的军中，如今也容得下叛臣之后了？

还是说，谢老将军觉得，朕老了，管不动你们这些手握兵权的老臣了？”

这话诛心至极，谢陨脸色一白，却依旧拱手道：

“陛下息怒。老臣不敢。只是杨逸轩在军中五年，忠心耿耿，其才其勇，皆可昭日月。

当年杨家一案，确有疑点，如今他既寻得实证，恳请陛下……”

“恳请朕什么？”皇帝打断他，目光扫过殿中百官，

“你们都睁大眼睛瞧瞧！这就是朕的忠臣！叛臣之子就堂而皇之地站在朕的面前，可笑的是，竟无一人站出来揭发，反倒有人为他求情——怎么，难道你们觉得，朕对杨家的处置，错了？”

皇帝的声音如雷霆般在殿内炸开，震得每个人心头一颤。

那双凌厉的眼眸扫过众人，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与冷峻，仿佛要将每个人的内心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