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的右脚踝肿得像个小馒头,皮肤下泛着骇人的青紫色。校医给他做了简单处理,建议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骨裂。
"没事,就是普通扭伤。"林屿单脚跳着从医务室出来,拒绝了赵阳搀扶的好意,逞强地咧嘴一笑,"我韧带结实着呢,休息两天就好。"
嘴上这么说,脚踝处传来的阵阵刺痛还是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更让他心烦的是,许哲那反常的举动和仓皇逃离的背影,像一部卡带的电影,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挥之不去。
那个瞬间——许哲跪在他面前,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他肿胀的脚踝,眼中盛满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平日里冷漠疏离的转校生判若两人。然后,就在他们四目相对的刹那,那关切又如同被按下了删除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
林屿单脚跳上楼梯,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连忙扶住墙壁。走廊尽头,他看见许哲正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叠试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许哲抬头,目光与林屿撞个正着。
一瞬间的凝固。
许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林屿的心跳突然加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许哲指尖触碰他脚踝时那种微凉的触感。
但下一秒,许哲已经低下头,快步从另一侧的楼梯离开了,背影僵硬得像块移动的冰。
林屿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胸口泛起一阵莫名的闷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期待许哲会过来问他伤势如何。真是疯了。
周末两天,林屿的脚踝消肿了不少,但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周一早上,他比平时早到了半小时,教室里空无一人。阳光透过东面的窗户斜斜地照进来,落在他的课桌——不,是他和许哲共用的课桌上。
许哲的座位整齐得近乎苛刻。笔袋、课本、笔记本,全都按照大小排列,边角对齐。林屿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碰了碰那本深蓝色封面的物理笔记——就是那天掉落后引发轩然大波的那本。
"你在干什么?"
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林屿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许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触碰笔记本的手。
"我、我没......"林屿结结巴巴地缩回手,像个被抓现行的小偷,"就是看你笔记很整齐......"
许哲没有回应,只是绕过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动作精准得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他放下书包,取出课本,全程没有看林屿一眼,但林屿注意到,他的手指在触碰到那本物理笔记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秒。
教室里陆续有同学进来,嘈杂的人声填补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林屿几次想开口,但看着许哲冷峻的侧脸,又咽了回去。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转而和前排的赵阳聊起了周末的NBA比赛。
上午第三节是英语课。林屿的英语很好,特别是口语,这得益于他初中时参加过学校的英语戏剧社。许哲的英语似乎也不差,老师提问时,他能用标准的英式发音给出准确答案,引得同学们频频侧目。
"下面我们进行小组对话练习,"英语老师拍了拍手,"两人一组,用刚学的句型编一段对话。下课前请几组同学上台展示。"
教室里立刻响起挪动椅子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交谈声。林屿转头看向许哲,后者正低头翻看课本,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似乎打定主意要无视这个分组活动。
"嘿,"林屿用笔帽轻轻敲了敲桌面,在许哲抬头时迅速补充道,"只是课堂任务,没别的意思。"
许哲静静地看着他,黑眸深不见底。就在林屿以为他又要拒绝时,他极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挪动椅子,面对面坐着。林屿突然发现,这是他们成为同桌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交谈。许哲的眼睛在近距离看更加深邃,像两潭望不见底的湖水,睫毛长得过分,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你先开始?"林屿清了清嗓子,努力把注意力拉回英语对话上。
许哲垂下眼睛,念出了课本上的例句:"What's your favorite hobby?" 他的发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韵律感。
林屿眨了眨眼:"I like playing basketball and... playing the piano." 说到后半句时,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像是泄露了什么不该说的秘密。
许哲的眼睛微微睁大,虽然幅度很小,但林屿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惊讶。显然,"弹钢琴"这个爱好与他这个篮球队长的形象不太相符。
"Really?" 许哲这次没看课本,而是直视着林屿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真实的疑惑,"I didn't know that."
林屿感到耳根有些发热。他平时很少对人提起自己会弹钢琴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许哲脱口而出。也许是许哲说英语时那种自然流露的优雅,让他想起了自己弹琴时的感觉。
"Just... a little." 林屿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试图轻描淡写地带过。他迅速转向下一个问题,转移话题:"What about you? Any hobbies?"
许哲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桌角:"Reading. And... observing people." 他的声音很轻,但"observing people"这个词组让林屿心头一跳——观察人?许哲平时都在观察什么?观察谁?
他们的对话磕磕绊绊地进行着,虽然生硬,但至少没有争吵。当英语老师宣布时间到时,林屿竟然感到一丝遗憾。而更让他意外的是,许哲在收拾课本时,突然低声说了一句:"你的发音很好。"
这句简短的称赞让林屿愣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时,许哲已经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林屿的幻觉。
放学铃声响起,林屿慢吞吞地收拾书包。他的脚踝已经好了很多,但医生建议这几天还是避免剧烈运动,所以他不得不暂停篮球训练。想到要独自度过漫长的午后,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屿哥,真不去打球啊?"赵阳抱着篮球在门口喊道,"我们缺个控卫呢!"
林屿摇摇头:"你们玩吧,我去图书馆写作业。"
这个决定做得突然,连他自己都有些惊讶。南城一中的图书馆在教学楼西侧,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藏书不算多,但环境清幽,平时除了备考的学生,很少有人去。
林屿推开图书馆沉重的木门,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阳光透过高处的彩绘玻璃窗洒落,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书架,最后落在角落里那台老旧的立式钢琴上——这才是他真正想来的原因。
那台钢琴是十年前一位校友捐赠的,因为长期无人调音,音准有些偏差,但键盘和踏板都还能正常使用。林屿第一次发现它是在高一的一次图书馆值日中,从那以后,这里就成了他的秘密基地。
确认图书馆里没有其他人后,林屿轻手轻脚地走到钢琴前,掀开积了一层薄灰的琴盖。他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轻轻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德彪西的《月光》——这是他最近在练习的曲子。悠扬的旋律在空旷的图书馆里缓缓流淌,林屿闭上眼睛,让手指凭记忆在琴键上舞动。这一刻,他不再是篮球队长,不再是阳光开朗的班长,只是一个沉浸在音乐中的普通少年。
"弹错了,这里是降D,不是D。"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吓得林屿手指一滑,按出一串不和谐的音符。他猛地回头,看见许哲站在两排书架之间的阴影里,怀里抱着几本厚重的医学类书籍,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在这里?"林屿结结巴巴地问,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抓个正着。
许哲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钢琴旁,将其中一本书翻开,指着一段乐谱:"这里,第三小节,应该是降D。"他的语气平静,就像在指出一道数学题的解题步骤错误。
林屿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懂钢琴?"
许哲轻轻摇头:"不懂。但我有绝对音感。"他顿了顿,像是在犹豫是否要继续,"你弹得很好,只是有几个音不准。"
林屿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哲会出现在图书馆已经够让他惊讶了,现在居然还指出他弹琴的错误?而且是以这样一种......近乎友好的方式?
"谢谢。"林屿最终只憋出这两个字。他注意到许哲手中的书——《临床医学基础》《解剖学图谱》《神经科学导论》——全是专业医学书籍,不像是一个高中生会看的读物。
许哲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怀里的书,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迅速合上书,转身要走。
"等等!"林屿鬼使神差地叫住他,"那个......要听我弹完吗?就当......就当是你帮我纠正错误的报酬?"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算什么蹩脚的理由?
许哲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站了几秒,然后慢慢转过身来。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钢琴旁的椅子上坐下,将书放在膝上,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林屿深呼一口气,重新将手指放在琴键上。这一次,他弹得更加专注,努力避开许哲指出的错误。他能感觉到许哲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既紧张又奇妙,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胸口燃烧。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图书馆恢复了寂静。林屿不确定地看向许哲,后者正微微低着头,长睫毛遮住了眼睛,表情难以捉摸。
Amarantos:
"怎么样?"林屿忍不住问。
许哲抬起眼睛,目光清澈而直接:"很好。"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屿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喜悦。
"你经常来这里看书?"林屿合上琴盖,试图延长这段意外的对话。
许哲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膝上的医学书籍:"这里安静。"
"是啊,没什么人来。"林屿笑了笑,"我发现这台钢琴纯属偶然,它音准不太好,但......"
"但很适合隐藏。"许哲突然接话,声音很轻。
林屿愣住了。隐藏?这个词用得如此准确,直指他内心最隐秘的感受——弹钢琴时的他,是不同于平日的、更加真实的自己,一个他不轻易示人的自己。
"对,就是这样。"林屿轻声说,惊讶于许哲的洞察力。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舒适的沉默。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林屿发现,与许哲相处时的安静,和他独处时的安静感觉完全不同——前者像是一种默契的共享,而非孤独的承受。
"你的脚,"许哲突然开口,"好些了吗?"
这个问题来得如此突然,林屿一时没反应过来。自从球场那天后,许哲再也没有提起过他的伤势,他甚至以为许哲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好多了,谢谢。"林屿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脚踝,"多亏你及时处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那个困扰他多日的问题,"你当时......为什么突然跑掉?"
许哲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低头整理膝上的书籍,避开林屿的目光:"我......不擅长那种场合。"
"但你检查得很专业,像是受过训练。"林屿小心翼翼地试探。
许哲的手指在书脊上停顿了一秒:"我父亲是医生。耳濡目染而已。"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冷淡,仿佛刚才短暂的柔和只是一场幻觉。
林屿识趣地没有追问。他隐约感觉到,许哲的家庭背景可能比他想象的复杂得多,而那些医学书籍也并非偶然。
"对了,"许哲突然从书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林屿,"给你。"
林屿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打印的乐谱——《月光》的全谱,而且是经过简化的版本,更适合业余演奏者。
"我注意到你弹的是简化版,"许哲解释道,眼睛看着别处,"这个版本更接近原曲,但难度适中。你可以......试试看。"
林屿震惊地看着手中的乐谱,一时说不出话来。许哲不仅记住了他弹的曲子,还特意找了适合他的版本?这与他印象中那个冷漠疏离的转校生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谢谢,我......"林屿刚想说什么,图书馆的门突然被推开,几个学生说笑着走了进来。
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许哲迅速站起身,收拾好书本:"我先走了。"他的语气重新变得疏离,刚才那一瞬间的柔和荡然无存。
"等等!"林屿急忙叫住他,"明天......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吗?"
许哲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图书馆。
林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乐谱,纸张上还残留着许哲手指的温度。这一刻,他意识到,许哲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冰冷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细腻而敏感的心?
第二天午休时间,林屿早早地来到了图书馆。钢琴旁没有许哲的身影,但椅子上放着一本《基础乐理》,书签夹在"和弦构成"那一章。
林屿微笑着打开钢琴盖,开始练习许哲给他的新乐谱。他弹得很投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图书馆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书架旁,静静地聆听着。
直到一曲终了,掌声从身后响起,林屿才惊讶地转过头。许哲站在阳光下,嘴角挂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微笑,眼中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进步了。"许哲简短地评价道,走到钢琴旁坐下。他从书包里取出两盒牛奶,递给林屿一盒,"补充能量。"
林屿接过牛奶,指尖不经意间碰到许哲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般迅速缩回。牛奶盒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林屿的掌心留下一道冰凉的水痕。
"你今天不看书吗?"林屿喝了一口牛奶,问道。
许哲摇摇头,目光落在钢琴的黑白键上:"我想听你弹琴。"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林屿脱口而出,随即为自己的急切感到一丝尴尬。他赶紧转移话题,"你昨天给我的谱子很好,虽然有几个地方还不太熟练......"
"我可以帮你。"许哲突然说。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向乐谱上的一个小节,"这里,节奏可以慢一些,右手的大拇指不要用力过猛。"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林屿不由自主地盯着看,想象这双手弹钢琴会是什么样子。
"你有绝对音感,为什么不学钢琴?"林屿好奇地问。
许哲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他收回手,声音变得低沉:"曾经......学过一段时间。后来没继续了。"
林屿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话题可能触及了许哲的某个禁区,连忙岔开:"那真是太可惜了。不过现在有你帮我纠正错误,也算物尽其用嘛!"他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许哲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继续弹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林屿沉浸在音乐中,而许哲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指出他的错误,更多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地上,交织在一起。
当下午上课的预备铃响起时,两人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图书馆。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林屿突然意识到,这是他转学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平静。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身边这个曾经让他无比困扰的同桌。
"许哲,"在教学楼前,林屿鼓起勇气问道,"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许哲停下脚步,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我不知道什么是朋友。但......"他看向林屿,眼神清澈,"我不讨厌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这个回答让林屿心头一暖。对许哲这样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最接近"是"的答案了。
下午的物理课上,林屿发现自己时不时地偷瞄许哲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为他长长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在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的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线条分明,下颌线清晰得像是用刀雕刻出来的。这样一个好看的人,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呢?
"林屿!"物理老师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林屿慌忙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他刚才完全没听讲,根本不知道老师问了什么。
就在他尴尬地站在原地时,一张小纸条从旁边推了过来。许哲的字迹清秀有力,写着问题的答案和简要解释。
林屿如获至宝,照着念了出来。物理老师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坐下。
"谢谢。"林屿小声对许哲说,后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林屿分明看到他耳尖微微泛红。
放学时,林屿收拾好书包,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明天图书馆见?"
许哲正在整理笔记,闻言手指微微一顿,然后点了点头:"嗯。"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林屿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喜悦。他哼着《月光》的旋律走出教室,脚步轻快得仿佛踩在云端。
接下来的几天,午休时间的图书馆钢琴角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林屿弹琴,许哲聆听,偶尔指点;有时许哲看书,林屿就在一旁写作业。他们很少交谈,但那种安静的陪伴却比任何言语都让人安心。
周五下午,林屿如约来到图书馆,却发现钢琴旁没有许哲的身影。椅子上放着一张纸条:"有事,今天不能来。谱子第15页有个错误,我做了标记。"
林屿有些失落,但还是坐下来开始练习。弹到第15页时,他看到了许哲用红笔圈出的地方,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这是许哲第一次使用如此"人性化"的符号。
正当他对着那个笑脸发呆时,图书馆的门被猛地推开,赵阳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屿哥!原来你在这儿!快,出事了!"
林屿心头一紧:"怎么了?"
"许哲!许哲在医务室跟人打起来了!"
"什么?"林屿猛地站起来,钢琴凳被撞翻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许哲打架?那个连说话都吝啬的许哲?
"跟谁?为什么?"林屿一边往外跑一边问。
"跟高三的张浩!好像是因为张浩说了你什么,许哲就......"
林屿没等他说完就冲了出去。医务室在教学楼一层,他跑得飞快,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许哲为他打架?这简直难以置信!
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医务室时,门口已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学生。林屿拨开人群挤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许哲的嘴角破了,渗出一丝血迹,校服领子被扯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但他站得笔直,眼神冷得像冰,对面是比他高大半个头的高三体育生张浩,后者脸上有一道明显的抓痕。
"许哲!"林屿冲过去,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许哲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没有甩开他的手。他看了林屿一眼,眼神复杂:"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林屿的话没说完,张浩就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哟,护花使者来了?"张浩讥讽地说,"我说怎么这小冰山突然发疯,原来是为你出头啊?"
林屿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张浩阴阳怪气地说,"就是跟兄弟们讨论了一下,咱们林大班长天天往图书馆跑,是不是跟这个转校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林屿瞬间明白了。他的脸涨得通红,一半是愤怒,一半是羞耻:"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张浩夸张地摊手,"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有人看见你们俩在图书馆卿卿我我?这小子还给你送情书?"
"情书?"林屿彻底懵了。
许哲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道歉。"
"凭什么?"张浩挑衅地扬起下巴。
"为你说的每一个字,道歉。"许哲一字一顿地说,眼神凌厉得吓人。
张浩被他的气势震住了一秒,但很快又恢复了嚣张:"怎么,敢做不敢认啊?你们这种......"
他的话没能说完。许哲突然冲上去,一拳打在张浩腹部,又快又狠。张浩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墙上。
"够了!"医务室老师终于出现,厉声喝止,"都给我住手!"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最终,参与打架的几个人都被带到了教导处,林屿作为"相关人士"也被叫去问话。
"到底怎么回事?"教导主任严厉地问。
张浩抢先开口:"许哲无缘无故攻击我!"
"他造谣生事。"许哲冷冷地说。
"我造什么谣了?"张浩狡辩,"难道你们没在图书馆单独相处?难道他没给你写过纸条?"
林屿这才明白所谓的"情书"指的是许哲给他纠正乐谱的纸条。他既愤怒又好笑:"那是学习资料!你以为谁都像你思想那么龌龊?"
"安静!"教导主任拍桌,"许哲,不管什么原因,动手就是不对。写一千字检讨,下周一交。张浩,散布不实言论,同样写检讨。都回去吧!"
Amarantos:
走出教导处,林屿追上许哲:"等等!"
许哲停下脚步,但没有转身。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独。
"谢谢你。"林屿真诚地说,"但你不必这样......"
"我不是为了你。"许哲打断他,声音冰冷,"我只是讨厌别人干涉我的私事。"
林屿愣住了。许哲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原来如此,他只是讨厌被议论,而不是为了维护自己......
"我明白了。"林屿勉强笑了笑,"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许哲终于转过身来,眼神复杂。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林屿站在原地,看着许哲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涌起一阵前所未有的失落。也许他误解了许哲的意思,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特别。
周末两天,林屿没有联系许哲,许哲也没有找他。周一早上,他早早地来到教室,发现许哲的座位空着。直到第一节课开始,那个熟悉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许哲呢?"林屿忍不住问前桌的同学。
"不知道,好像请假了。"
一整天,许哲的座位都空荡荡的。林屿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那个空座位。许哲怎么了?生病了?还是因为上周五的事不想见他?
放学后,林屿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许哲的座位前。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碰了碰许哲的课桌。桌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他弯腰一看,是一本笔记本——不是平时用的那本,而是一本黑色封面的。
林屿知道不该随便翻别人的东西,但担心是什么重要资料,便拿出来想交给老师。就在他拿起笔记本的瞬间,一张纸从里面飘了出来,落在地上。
那是一张医院的挂号单。
林屿弯腰捡起,无意中看到了上面的信息:南城市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患者姓名:许明华(许哲母亲),诊断:双相情感障碍,复诊。
他的心跳突然加速。许哲的母亲有精神疾病?这就是他如此封闭自己的原因吗?那些医学书籍,他对噪音的敏感,他对肢体接触的抗拒......一切突然有了解释。
正当林屿盯着挂号单发呆时,教室门突然被推开。许哲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目光落在林屿手中的挂号单上,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锋利。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与图书馆里那个安静的倾听者判若两人。
林屿慌乱地将挂号单放回笔记本:"对不起,我只是......"
许哲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笔记本和挂号单,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被侵犯的愤怒和......恐惧?
"谁允许你翻我的东西?"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我不是故意的,它自己掉出来的......"林屿试图解释,但许哲已经转身收拾书包,动作急促而粗暴。
"许哲,等等!"林屿拦住他,"我只是担心你......"
"不需要。"许哲冷冷地打断他,"我们只是同桌,仅此而已。请你记住这一点。"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林屿心里。他呆立在原地,看着许哲头也不回地离开教室,背影僵硬而决绝。
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林屿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脑海中回放着这段时间与许哲相处的点点滴滴——图书馆的钢琴声,阳光下递来的牛奶,纠正乐谱时专注的侧脸......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
一滴雨打在窗玻璃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转眼间,暴雨倾盆而下。林屿望着窗外模糊的雨景,突然想起许哲没有带伞。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抓起自己的伞冲出了教室。走廊上已经没有了许哲的身影,林屿跑下楼梯,冲出教学楼。雨幕中,他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独自走在操场边缘,没有打伞,任凭雨水打湿全身。
"许哲!"林屿大喊,但雷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他奋力追上去,却在半路停住了脚步。校门口,一个撑着黑伞的中年女子接过了许哲的书包,两人一起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车。透过雨幕,林屿看不清那女人的脸,但从许哲顺从的姿态来看,那应该就是他的母亲——挂号单上的许明华。
雨水顺着林屿的发梢滴落,打湿了他的衣领。他站在雨中,手中的伞始终没有打开,仿佛这样就能体会许哲此刻的感受。
他不知道许哲的家庭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张挂号单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故事。但有一点他非常确定——许哲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得多,而他冰冷外表下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可能比他想象的要柔软千百倍。
车灯在雨幕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拐角处。林屿终于撑开伞,转身走回教学楼。他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跑了起来。他要回家,要查资料,要了解什么是双相情感障碍,要弄清楚许哲每天都在面对什么......
因为他知道,无论许哲如何推开他,他已经无法对这个男孩袖手旁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