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白素清春困刚醒，搴帷下榻，开窗轻觉微寒，还在下雨。
昨日没有喝药，今早咳嗽必然会加剧。
“太傅，皇后娘娘想见您。”墨玉在门口喊。
白素清心中狂喜，这是先自乱阵脚了吗？也是挽好头发，跨出屋门。
“本宫来了，不必叫太傅大人出来了。”顾辰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入白素清的耳朵。
竟然直接进入朝廷重臣的屋子，好的胆子。定是沈白聽在背后指使，引他上套，三人在私下定是商讨了好些日子。
“最近陛下不在，太傅大人是要掀起什么大的风浪吗？”
“怎么会，”白素清笑笑，“素月，倒茶，迎接贵客。”
“侍女怎么能和主子用同一个字？”
“侍女怎么了，低人一等吗？皇后娘娘会做的她会，皇后娘娘不会做的她还会，她本名就叫素月，先帝要给她改成兰枝，我不许。”白素清喝了口茶，“生而为人，连名字都要被剥夺，未免太残忍了吧？”
“这是规矩！”顾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太傅大人不懂规矩吗？她也不懂？不守规矩可是要受罚的。”说罢就要去抓素月的手。
白素清目光犀利起来，抓住了顾辰纤细的手腕：“我不是女子，没工夫陪你玩宫斗。”
白素清甩开她的手：“不知皇后娘娘进宫时有没有好好学习规矩，外戚不得干政，您首先没经过陛下允许，进入朝廷重臣房间，我不是三司，但我认为，这叫‘以下犯上’。”他咬重了最后四个字。
顾辰咬牙切齿，指甲都将白净的手掌捏红了。
“其次，我掀起什么风浪，何时轮到您来管了？”白素清又笑起来，“您身后的人在害您。”
“什么意思？”
“点到为止。”白素清笑得愈发明朗，“皇后娘娘做好您的后宫之主就可以了，或者说 ，后宫之主的位置另有他人，皇后娘娘这才来操心国之要事;又或者说皇后娘娘为了自己的心思，和那奸佞，所谓的后宫之主联合起来犯错？”
“......”顾辰眉头紧锁，将身上的锦缎捏得皱皱巴巴的。
“陛下总有些阴晴不定，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您也是他的亲人，怎么回事？”
“本宫不知。”顾辰似是找到白素清的漏洞了，忙问，“太傅大人一直陪着陛下，问本宫作何？”
“好得很。”白素清又命素月倒茶，“茶这样好，凉了就不好喝了，我对陛下做什么对我有利吗？还是皇后娘娘您认为，我想当皇帝？”
“原来如此！”顾辰站起身来干笑，“太傅大人这是想造反啊？”
“不。有人在我前头先开出了一条路。”白素清的神色忽然变了，捂着嘴半天说不上话，一阵猛烈地咳嗽过后，鲜红的血溅在茶杯里，红得刺眼。
“皇后娘娘见谅，”白素清拿帕子擦手，“老毛病了，我这病体，也活不了几年了。”
顾辰的眉头舒展开来，发自内心的清爽笑声传人他耳：“既然这样，那太傅大人尽管休息。墨玉，咱们走。”
“太傅大人？”素月小心翼翼地问。
“无妨。”白素清站起来走向内室，轻轻掀开帘子，“顾辰的目的单纯，只是为了和我抢陛下，听到我活不了几年，自然开心。”白素清脱了长衫，拆了头发，躺在床上，“她不会搞出大动静，她也不喜欢陛下，至少不是真心喜欢。也不知是奸佞还是后宫之主逼她的。”
白素清看了看自己的手：“你不许吵我，梨花也不许，别人更不许。”
白素清睡到半中间，忽然觉得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被子里探出来，他微微睁开眼，以为是梨花。
“老师。”那毛毛的一团叫他。
“？？？”白素清坐起来，掀开被子，什么都没有。
“着火了！”屋外传来婢女的尖叫。
白素清再抬头，眼前是一对夫妻，挽着手。
“阿娘？爹爹？”白素清几乎是跌下床去。
“怎么突然着火了？”女子有点慌张，但仍然庄重典雅，头上的玉簪明晃晃的，和男子头上的交相辉映。
“别慌，我们先出去，先去找清儿。”
两人刚刚推开门，一群人蜂拥而至，手里拿的是明晃晃的大刀。
外面似乎别控制了，刚才纷乱的脚步声和惊恐的尖叫声全部都消失了。
“私闯民宅？”白润泽眉头紧锁，将迟亭熙拉在身后。
“太傅大人活的时间够长了吧？我们来送你上路。”
白素清扑过去，却什么也抓不到。
“不要！！！”他猛得从梦中惊醒，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太傅大人？”素月站在门帘外，“您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醒了，我去沐浴。”白素清起来，浑身都湿透了，噩梦仍然天天都困扰着他。
天空还阴着，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
白素清趴在水池边，用手拨弄着花瓣，将头泡了进去。
“呼~~~”白素清从水中出来，脑子一团乱麻。
“那场火肯定不是意外，我爹娘不是被火烧死的。”白素清语气突然发起狠来，“沈白聽，我杀了你！！！”
白素清做了几次深呼吸，还有一处奇怪的地方，白府离皇城不算远，路上来回会有行人，为何没有一个人去救火？皇帝怎么会不知道？这种种疑惑在他脑子中炸开了。
当时自己十二岁，先帝比自己年长十余岁，待他也很好，如何也不可能......
“陛下，我该怎么办......”白素清抱着头，不知所措。
自己这么大了，不仅一直不清楚爹娘如何醒的，甚至还想当然，既然不是被烧死的，那尸骨在何处？
真是大逆不道。
祖皇帝何时驾崩的？白素清似乎找到了突破口，走出水池，从屏风后看，影子瘦削纤细，绰绰摇曳。
白素清坐在桌前，边擦头发，边翻阅书卷。
“祖皇崩与壬戌年，壬戌年...”白素清一愣，“后面的呢？”
后面的全是空白。
白素清将书放回了书架：“史书断了？不可能。”
定是有人在其中作鬼！这本史书不一定是真的。
今日仍然一无所获。
先帝是在壬戊年九月二十二日崩于大明殿，终年三十五岁。柳云曦死时三十二岁，一对短命鸳鸯。
“现在只要将祖皇死去的时间查清，就可以有头绪了！”白素清自言自语。但这样一来，当时的三司干什么去了，着火之事如此异于常理，从没听他们查过。这是个慢功夫，得一步一步来。
“我就说三司是吃干饭的，”白素清翻了个白眼，“全是狗屁，陛下还不信我，哼！”
白素清收拾好东西，准备睡觉，但或许是没用膳，胃里一阵绞痛，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说了多少遍要吃饭！”纪霄凌站在他面前，抱着胳膊。
“无妨，臣一直都有胃病。”白素清坐起来，眼前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俊朗少年。
“朕吩咐御膳房做了些清粥小菜，还有虾饺，老师起来吃点。”
“臣不饿。”
可一只虾饺堵住了他的嘴。
“好吃吧？”纪霄凌笑起来，接过宫女手中的醋碟，又夹起一只，裹上醋，送到白素清口中。
许真是饿了，白素清一口气吃了十几只，用手帕擦着嘴，纪霄凌又端来了油菜。
这菜泛着油光，翠得发亮，令人垂涎三尺。白素清吃了几根，道：“吃不下了。陛下，臣无恙了，您还是早点回去。”
“放屁！总是胃痛，在朝上疼得直不起腰，甚至昏厥，这叫无恙？”
白素清笑说：“陛下才十六岁，容易冲动，臣说无事，便无事了，不用太担心。”
“你总是这样。”纪霄凌似乎快哭了。
本来严肃的他突然忍俊不禁了，“好好的哭什么？我又不是快死的人。”
“朕看老师喜欢吃这虾饺，傍晚朕再让厨房给做。”
“不劳陛下费心了，吃多了也会腻的。”
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成尘。
窗外的杏花开了一阵子了，似是要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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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今天是农历六月二十四，是白素清的生日，祝他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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