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回过神来,感觉到嗓子快冒烟了,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
他去倒了一杯温水,又突然想到李承泽也是一晚滴水未进,环顾四周,又没找到勺子或是空竹管之类的饮水器具,索性自己泯了一口水,俯身上前,嘴对嘴地喂了进去。
范闲轻轻咬住李承泽的下唇,一只手撑在枕边,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来来回回三五次,将水送入李承泽口中。
随后,又拿出绢布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水,咫尺之间,范闲逐渐察觉到李承泽微弱的呼吸,只是,这一呼一吸都透露着艰难。
良久,李承泽微微睁开双眼,想要起身,却感觉浑身上下刺心的疼痛,动动手指,都感觉皮开肉绽。
范闲见他苏醒,轻声安抚着:“承泽,别动。乖,听话。”
李承泽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眯着双眼,隐隐约约看到了范闲的脸,想要起身看清,却奈何寸步难行。忽而想起自己衣服毒自杀,不由得冷哼一声:“范闲啊,我怎么死了都忘不了你。”言毕,眉宇间满是酸楚。
虽然李承泽生意嘶哑低沉,几乎不见唇齿有动作。奈何范闲已是九品高手,听力异于常人,这几句还是被他听到了。
范闲心里一颤,忽而察觉到自己在李承泽心里有多重要,又想起以往种种,满是遗憾与愧疚。
可是眼下,他顾不上那些,只想尽心护住他的殿下,那个多少年来让他牵肠挂肚却又不能表露一丝心迹的人。
范闲轻声回应道:“殿下…承泽,既然忘不了我,又干嘛要离我而去。”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李承泽听到范闲回应,立刻又清醒半分,但身体其他部位硬生生的疼,想动又动不了,只得紧皱眉头。
范闲见他这样,不由得一笑,“承泽啊,你不会以为自己死了在地府见到我了吧?”
李承泽感到事态不对,猛一用力,上身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撕心离肺的疼痛,他没忍住叫了一声。
范闲立即将双手环抱住李承泽的腰身……
范闲一手托住李承泽的后背,另一只手垫在他的后颈处,小心地将人放倒,柔声安慰道:“殿下身上全是裂口,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李承泽眼尾晕红,痴痴地看着范闲,嘲弄道:“小范大人这是想叫我生不如死啊!”
范闲心中一揪,心知自己理亏,先是自己给了李承泽毒药,又是一步一步虽说迫不得已却还是把人推上了绝路,再亲自眼睁睁的看着他服毒自尽,直到最后一刻才敢直面自己的心意。
李承泽看着他飘忽不定又十分委屈的眼神,假笑到:“小范大人啊,明明是你在玩弄我的生死,你怎么还一脸委屈啊?莫不是玩弄他人生死于股掌之间也让小范大人感到屈尊啊!”
范闲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停顿了良久。开口道:“我不想殿下死。”
李承泽有气无力地白了他一眼。
“殿下不信我?”
“信鬼都不信你。”李承泽望向窗外,一抹嫣红在天尽头缓缓蔓延。他侧过脸,一滴清泪从眼角留下,划过惨白的脸颊。“其实你跟他一样,一样喜欢玩弄他人生死。”
范闲伸手,轻柔地擦了擦李承泽的脸,接触到皮肤的那一瞬间,不知是李承泽皮肤太凉范闲指尖太热的原因,还是李承泽没想到范闲会有这样的动作所以毫无防备的原因,他微微一颤,吓了一跳,想躲却又没躲开。
李承泽继续道:“父皇逼我上绝路,我想活,却无论走哪条路,最终都是死路一条。”他又转过脸看着范闲,“我视为知己的人,把我当宿敌。我一心求死,想要个解脱,宿敌却让我死而复生,不死不活。何其可笑也!”说完,他就闭上眼睛,不想再面对范闲之后的一举一动。
范闲怔怔的望着他,眼眶里充满泪水,却是强忍着不让落下。
此时此刻,他对李承泽的心疼,又强了几倍。
范闲附身,低头吻了吻李承泽的眉心,李承泽深知自己以往内心期许如此,故而也下意识地未曾闪躲,只是如今这般,却不知该如何面对,索性继续合眼昏睡。
范闲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帮他掖了掖盖在身上的薄被,轻拍了几下,柔声道:“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范闲劳累了一宿之后,安顿李承泽睡下之后,又不敢让自己离他太远,毕竟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殿下现在还需要时时刻刻有人在身边守着,以防想不开自寻短见,或是疼痛难忍再昏死过去。
所以范闲干脆直接躺在他身边,省的自己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