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是铁锈色的，混着工厂烟囱里呛人的硫磺味，黏在林野的额角。

他蹲在废弃纺织厂的阴影里，指尖的烟蒂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缩手。火星溅在布满裂纹的水泥地上，像濒死的蝶，挣扎了两下便熄了。

“嘀嗒——嘀嗒——”

腕表的秒针不知疲倦地走着，精准得近乎残忍。晚上十点零三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七分钟

风卷着雨沫灌进领口，林野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冲锋衣。衣料摩擦间，后腰处的硬物硌得他生疼——那是一把改装过的信号枪，枪膛里压着的不是照明弹，是一枚注满了荧光蓝试剂的特制弹头。

昨天，一封没有署名的邮件砸进他沉寂了三年的邮箱。没有标题，没有正文，只有一行烫金的字，浮在漆黑的屏幕上，像是从深渊里伸出来的手：

「想知道你妹妹的下落，来纺织厂，带上你的命。」

林野闭了闭眼，指节攥得发白。

三年前，妹妹林溪在一场离奇的实验事故里失踪，官方档案上写着“意外身亡，尸骨无存”，可他不信。他翻遍了整座城市的角落，扒过垃圾堆，闯过废弃的实验室，像条疯狗一样追着每一个可能的线索，直到被那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打断了三根肋骨，扔在雨夜里。

从那天起，他成了过街老鼠，白天躲在廉价的出租屋里，晚上出来打探消息，活在不见天日的阴影里。

而现在，那只来自深渊的手，终于肯拉他一把了。

雨势渐大，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纺织厂的铁门锈迹斑斑，铁栏上挂着的“禁止入内”的警示牌，被风吹得哐当作响，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林野掐灭烟蒂，站起身。冲锋衣的兜帽滑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浸在雨雾里的眼睛，亮得惊人，又暗得像淬了毒。

他抬脚，踩过积水的洼地，水花溅在裤脚，留下深色的印记。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铁门时，一阵极轻的低语，顺着风，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那声音像是贴着耳膜在说话，又像是从他自己的骨缝里渗出来的，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

“……来啦……加入我们……疯魔计划……深渊在等你……”

林野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猛地转头，四周只有呼啸的风雨，和纺织厂破败的轮廓，连只野猫的影子都没有。

是幻觉？

他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这三年来，他靠着止痛片和安眠药度日，神经早就脆弱得像根绷紧的弦，出现幻听，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他甩了甩头，将那诡异的低语抛到脑后，伸手推开了铁门。

“吱呀——”

铁锈摩擦的声响在雨夜里格外刺耳，像是某种巨兽的呻吟。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墨绿色的苔藓，湿漉漉的，像是某种生物的皮肤。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光线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是随时会挣脱他的身体，钻进黑暗里。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三年前，那间实验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握紧了后腰的信号枪，脚步放轻，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合金门。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闪烁着红光的指纹识别器。

就在林野站定的那一刻，指纹识别器突然发出了“滴”的一声轻响。

红光，变成了幽蓝色。

紧接着，合金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后是一片巨大的空间，天花板上悬挂着数不清的显示屏，屏幕上跳动着密密麻麻的代码，那些代码像是有生命一般，扭曲、缠绕，最终汇成了四个血色的大字——

疯魔计划。

而在那些显示屏的下方，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出现在林野的视线里。

面具上刻着繁复的纹路，纹路的缝隙里，渗着幽幽的蓝光。

那人的声音，隔着面具传出来，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和刚才在门外听到的低语，一模一样：

“欢迎来到疯魔计划，林野。”

“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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