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影狱
苏暮雨骨子里藏着倔强,从不愿轻易服输,身中醉梦骨之毒,明知徒劳,他还是日复一日地试图以内力冲击那道无形的枷锁。
只是……这醉梦骨……根本就不是靠内力就能缓解的,苏暮雨已经开始不断沉入虚幻的梦境中了。
醉梦骨的厉害之处,恰恰在于它从不与蛮力对抗,它只悄无声息地渗入心神,勾起人最深处的执念与渴望。
苏暮雨明知是幻梦,却还是一日比一日更频繁地沉溺其中。
苏暮雨梦到了好久未见的爹爹,梦到了那年和苏昌河一起度过的除夕夜——那是他心底为数不多、真正算得上美好的回忆。
梦中……他与苏昌河围坐在简陋的桌边,吃着里头夹着肉馅的油豆腐,一餐朴素的年夜饭,却是两个少年在当时所能拥有的、最珍贵的温暖。
出门,看到那满天的烟火,苏暮雨和苏昌河两人互道着:除夕快乐。
可现实却是——
影狱狱卒的一声粗哑的吆喝:“起来吃饭了。”
苏暮雨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起身挪到桌边,看着狱卒拿来的吃食,向来不怎么挑食的他也是忍不住低声说道:“每日都是这些稀粥咸菜,能不能换点东西啊?”他也不是想吃什么大鱼大肉的,寻常饭菜总该可以吧~
那狱卒竟难得有闲心,嗤笑反问:“那你想吃什么?”
苏暮雨想到了刚刚的梦,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想吃油豆腐。”
他……有些想念苏昌河了。
“呵~油豆腐?”狱卒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以为你是影宗的座上宾吗?你不过就是一个阶下囚。”
虽然,油豆腐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他也能给,可狱卒就是习惯对着自己看守的犯人作威作福。
苏暮雨垂眸叹气,是这人要问的,他不过是如实回答,这人居然反过来嘲讽他。
就在这时,一道轻柔的嗓音自牢门外响起:
“油豆腐?是不是还得是夹着肉馅的那种?”
苏恨水缓步走近,刚进这影狱,他就听到这看守影狱的人这般说话。
虽然,他对苏暮雨也没什么感情,但……苏暮雨是苏昌河在意的人。
苏暮雨微怔,抬眼看向来人,他有些意外苏恨水怎么会知道这事,转念一想,多半是苏昌河提过。
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沉,从前也不是没有分开过,可这次,可能是醉梦骨的缘故吧~他特别想念苏昌河。
苏恨水已经走到桌边,伸手拿起一个窝窝头,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眉头一皱。
“嗬~这窝窝头~可真够硬的啊~”苏恨水轻笑着,竟然拿着那硬邦邦的窝头,不轻不重地敲了敲狱卒的脑壳,发出“咚”一声闷响。
有这般不知分寸的手下,这影宗……能起来才有鬼。
苏恨水转向那狱卒,语带讥讽问道:“宗主大人,想跟别人谈条件,就安排这样的饭食?”
狱卒捂着额头,脸色发白,却还强撑着回话:“宗主大人并没有交代什么,只是来自影狱的罪人,吃的向来都是这些。”他就是一个看守的,没有特别吩咐,他也就是按照规矩办事。
“去~给苏公子准备油豆腐,还得是带肉馅的那种。”苏恨水语气温和,转向苏暮雨时,眼中甚至带着询问的笑意,“苏公子还想吃什么?”
苏暮雨也不客气,“再来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即可。”
“去吧~”苏恨水挥了挥手。狱卒唯唯诺诺地躬身应下,快步退了出去——他不过是个看守的,得罪不起眼前这位。
易卜疑心极重,每日都要派人来确认苏暮雨的状况,确保他一直处于醉梦骨的控制之下。
苏恨水便日日跟来,若见苏暮雨毒性有减退之象,还需由他暗中补上一手。
等到那随行的医师匆匆离去复命,苏恨水这才在苏暮雨对面坐下。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苏恨水语气平淡,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嫉妒的凉意,“易卜以你的性命为挟,逼苏昌河刺杀琅琊王——他答应了。”
“已经出手了。”苏暮雨说得很平静,并不觉得意外,他太了解苏昌河了。
“嗯。”苏恨水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在残破的木桌上划了划,“看来……你似乎对此并不感到惊讶呀~”
苏暮雨的声音里没有起伏,“昌河喜欢做疯狂的事情,刺杀琅琊王这件事,足够疯狂。”他低头顿了顿,“我相信,当他拔刀的那一刻……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很兴奋的。”
“不过……他必然是败了。”苏暮雨的样子过分的平静了。
苏恨水看着他,试图从那张过于平静的脸上找出一点担忧或焦躁,却什么也没找到,“哦?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若是成功了……”苏暮雨的声音很轻,却清晰,“我不应该被放出去吗?”他终于抬起眼,看向苏恨水。
那双眼睛里依旧没什么情绪,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可苏恨水却莫名觉得,在那平静之下,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了过去——也许是嘲讽,也许是了然,又或者,只是一点极淡的倦意。
作者梵某人明天……休息,真不行了,太累了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