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总部,提魂殿。
跃动的烛火将苏昌河的身影投在冰冷石壁上,拉扯出忽长忽短的幽影。
他独自坐在高高的石座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温润的蓝宝石戒指,目光落在殿门的方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
苏暮雨已经进了天启城好些天了,现在算着时间,消息……应该也快到了。
“大哥,雨哥传消息回来了。”苏昌离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他快步走入提魂殿,手里拿着一个细小的竹筒跑了进来。
苏昌河睁开眼,眼中并无太多波澜,只有一片沉静的幽深,他抬手一招,那竹筒就落入他掌心。
他展开,目光迅速扫过上面以特殊药水书写的字迹,字是苏暮雨的笔迹,清隽而有力,一如他持剑的手。
然而,纸上的内容,却让苏河那素来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神情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一丝冰冷的玩味。
虽然,苏昌河早就从苏恨水嘴里知道了万卷楼的存在,可是……他没想到易卜居然可以这么厚颜无耻,那威胁更是狠辣。
还真是……不把暗河里的人当人。
苏昌河抬头看向底下的苏昌离,“昌离,你先下去吧。”有的事还不需要一个小孩来操心。
苏昌离很听话,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身退出了这片被烛火与阴影割据的殿堂。
“阿夏,来看一眼呗~”苏昌河朝着殿顶的阴影处随意唤了一声。
话音刚落,一道纤细身影便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从梁上飘落,正是夏世安。
“怎么喇?”她语调带着惯有的懒散,目光却已瞥向苏昌河手中的纸条,“木鱼写了什么回来?”
苏昌河把手里的纸条递给夏世安,夏世安粗略的扫了一眼,唇角便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哟~这影宗居然落到这般田地了呀~人啊~真的就是贪心,不是已经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了吗?而且还有了萧氏皇族的血脉,怎么还搞这么多小动作啊~”
还想刺杀琅琊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脏活”,而是足以将暗河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滔天巨浪。
“影宗……这算盘打得,真是又精又毒。”苏昌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却无多少意外。
苏昌河还挺认同苏暮雨现在的选择很聪明,也很无奈——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没看到合适的筹码,表面上是虚与委蛇,实际上是争取时间,寻找破局的关键。
万卷楼必须毁,影宗对暗河的威胁必须除,但绝不能按影宗设定的剧本走。
“阿夏,你觉得……如果我们借助琅琊王之力,反过来制衡影宗……”苏昌河沉吟着开口,眼中光芒明灭不定。
夏世安不等他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截断:“不怎么样。”
她将密笺随手递回,语气平淡却斩钉截铁:“杀琅琊王?纯粹是浪费力气,根本不值当。”这想法虽然可行,但是完全没必要,“至于,联合琅琊王对付影宗,那更是愚蠢。”在她看来,现在的萧若风怕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别人或许看不清,但夏世安却是看得分明,就从她认识的萧若风来说,她就已经断定过萧若风早晚会栽。
苏昌河不明白夏世安为什么拒绝得这么干脆,“为什么这么说?”
“小昌河啊,你很聪明,”夏世安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一丝洞悉世事的淡然,“你只需要知道琅琊王如今的处境和权势,也不过是空中阁楼而已。”
夏世安见过萧若风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模样,却也从他过往的种种行事中,清晰预见到了他未来的悲剧。
萧若风是个好人,光明磊落,是位真正的正人君子。可是啊……这人太过重情重义,而脑子……有时又实在不太会转弯。
这并不是说他愚笨,而是他骨子里,就不像是一个……能在权力漩涡最中心长久存活下去的人。
当年,李长生倾尽心力为他铺路,几乎将通往至高权柄的阶梯砌到了他脚下。
可最终,是萧若风自己,亲手推开了那扇门,选择了另一条路。
从这里就可以预见,萧若风早晚也是要绝自己后路的。
更何况,夏世安从一开始,便不曾看好过他,她承认,萧若风确有才能,有魅力,有担当。
而当时的李长生或许也是认为,自己培养出了一位足以平衡朝堂与江湖的一代明君。
但……那又怎么样?
这在夏世安眼里,无疑是可笑的,仅靠一个人就想平衡两方势力,这很不现实啊~
夏世安:这个世界的发展……真TM畸形。
将两套全然无法兼容的思维与规则,硬生生糅合在一处,最终结局,注定是两败俱伤,无人幸免。
就夏世安现在能看到的……那些个所谓的江湖人士,许多行事根本毫无顾忌,动辄便宣扬“江湖事,江湖了”。
这不就摆明了,不将那朝堂之上的掌权者放在眼里?从一开始,北离的开国皇帝萧毅就已经看到了这个问题,不然……暗河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会存在?
只不过,如今的暗河,已然偏离了最初被赋予的轨道,渐渐“变质”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