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昌河握紧了手中寸指剑,周身气息陡然变得危险,他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实质般死死锁定在慕明策身上。
苏暮雨是最了解苏昌河的人,几乎在他杀意升起的一瞬间,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了他紧握寸指剑的手。
“昌河,”苏暮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没事,那‘生死同’……早已解了,对我并无影响。”
苏昌河侧头,撞进苏暮雨眼中——那里没有丝毫闪烁,只有一片坦然的坚决和无声的阻止。
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暴戾被这眼神硬生生卡住,进退两难,他牙关紧咬,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最终,苏昌河愤愤地剜了慕明策一眼。
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好计较的,苏昌河狠狠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再睁开时,眼底骇人的猩红总算褪去少许。
决定了不为难慕明策,苏昌河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苏暮雨身上,他反手用力握了一下苏暮雨的手腕,随即松开,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苏暮雨,过后……你最好给我说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追问,以及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被强行压下的后怕。
慕明策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苍凉:“我曾经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天下所抛弃的人,可是直到那天我知道,你早已解了‘生死同’,我才明白……”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暮雨身上,“是我小看你了,也小看了我自己。”
本来,苏昌河都已经按住自己的脾气,可慕明策一说,瞬间又点燃了他刚压下去的火气。
他脸色一沉,正要发作,苏暮雨的手却再次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臂,指尖微微用力。
苏昌河气得猛地扭开头,不再看慕明策——他怕再多看一眼,便会控制不住自己。
苏暮雨感受着苏昌河因他而做的妥协,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温柔。
他转向慕明策,语气平静却笃定:“这些年,我常伴大家长左右,我认为大家长是值得守护的人。”他不愿意的事,没人可以逼他,除非……那个人是苏昌河。
“好……很好……”慕明策声音微颤,显是动容,他眼神飘向远处,似陷入回忆,“我年轻的时候,跟阿克亲如兄弟,就像你和昌河一样。”他眼神变得有些黯淡,“后来,为了争夺大家长的位置,我失去了很多,阿克也独自一人来到了这蛛巢。”
他的目光扫过这座沉寂的大宅院,带着难以言喻的沧桑:“我原本以为,他也抛弃了我,可没想到……最终舍命救我的,还是他。” 他声音渐低,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悔恨,“我死不足惜……只是,终究还是拖累了他,辜负了他的心意。”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永远不会变。” 苏暮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就像他永远无法眼睁睁看着苏昌河赴死,这是他的本能,超越了一切算计与立场。
苏暮雨的底线,无法承担的代价——苏昌河,不能死。
慕明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他仿佛终于穿透了眼前人常年不变的平静外表,看到了内里燃烧的、截然不同的火焰。
“暮雨,”慕明策缓缓开口,语气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叹息,又带着几分复杂的激赏,“其实你也有你自己的计划吧~你最终的目的是想解散暗河,对吗?”
在苏昌河略带惊诧的目光和慕明策的注视下,苏暮雨坦然承认:“是,我若独自一人离开,蛛影之人都无法善终,我不希望他们整日活在杀戮之中。”他的眉眼中带着忧愁,“只有解散暗河,他们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像常人一样行走在阳光之下。”
他的想法直接又粗暴,如果暗河可以像天崩一样散去,即便那背后的人,势力再怎么强大也都无力回天。
然而……苏暮雨总告诫苏昌河不能看清暗河背后的庞然大物,责备他将一切想得过于简单,可他自己提出的方案,在夏世安看来,却带着某种天真的理想主义。
倒下了一个暗河又能怎么样,那背后的势力既然可以创造第一个暗河,那就可以创造第二个暗河。
只要那个庞大的势力不彻底倒下,属于暗河的悲剧……便会在不同人的身上周而复始的重演,没完没了。
苏暮雨的做法也许是可行的,但也只能安于一时,却终究无法……做到永绝后患。
而且……有些事并不是解散就可以解决问题,当旧的秩序一旦被瓦解,往往迎来的并不是黎明,而是陷入更无序的争夺与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