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他离去的身影拉得很长。
桃林重归寂静,唯有那株桃树下的些许痕迹,以及地上几点暗沉的血色,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柳眼抱着这捡回来的小小生命,一步步走向那处世人罕知的所在——周睇楼。
柳眼的药庐内,空气里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
数日不眠不休,连素来清隽从容的柳眼眉宇间也染上了深深的倦色。
他几乎是耗尽了手头几味珍稀的保命药材,才终于将那小丫头从阎王爷手里硬生生抢了回来。
此刻,她虽仍昏迷,但气息已然平稳,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正安静地睡在榻上。
性命之忧已解,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却摆在了眼前。
柳眼看着榻上小人儿那身早已被血污和尘土浸染得看不出原色的破烂衣衫,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丫头伤的这么严重,伤口需要上药,这丫头身上这身破破烂烂的“乞丐装”也要换掉。
但他毕竟是男子,给女子上药换衣服这事,怕是不太好。
他默然转身,视线扫过药庐门口那几个或倚或站、闻讯赶来探看的身影。
首先是身形挺拔,一袭白衣如同谦谦君子的方舟,他探头朝榻上望了一眼,触目所及是女孩破碎衣衫下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上遍布着可怖的伤痕。
脸膛“唰”地一下就红透了,慌忙别开眼,声音都有些不自然地嘀咕:
不可,不可,我一个男子,怎可?他边说边往后缩。
接着是还带着围裙刚擦擦手,走过来的傅文梅,他一看到大家的眼神,都看着自己连忙摆摆手后退,眼神飘忽,干笑两声:
万能龙套傅文梅:“不不不不不,我想来只会做饭,我这粗手粗脚的,这伺候小姑娘更衣上药的细致活儿,实在非我所长,怕是会笨手笨脚,碰疼了人家。”
最后,大家的目光落在前段时间刚刚被大师兄捡回来的唐俪辞身上。
算了,这个小师弟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
四个大男人,此刻竟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在药庐门口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药味的尴尬与无措。他们或许能谈笑间应对江湖风波,但面对一个需要悉心照料的小女娃,却是一筹莫展。
柳眼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这情形,怕是比调配一副稀世解药更让他觉得棘手。
他沉吟片刻,目光再次落回榻上那张沉睡的小脸,心中已然有了计较。看来,周睇楼怕是不得不破例一回了。
柳眼算了,还是我来吧,我施法帮她换衣服,然后再帮她上药吧。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柳眼坐在床边,有些别扭,又有些羞涩的别过头轻轻扯开她肩膀上的衣服。
拿起药膏,一点点的涂抹……
烛火在榻边轻轻跃动,给昏暗的室内拢上一层暖黄的光晕。
楚黎是在一阵尖锐的刺痛中恢复意识的。
肩头火辣辣的伤处,此刻正被一种冰凉的药膏覆盖,短暂地压下了那份灼痛。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落在自己半掩的锦被上,继而缓缓上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