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带来的痛苦让她本能地伸出双手，徒劳地试图掰开那只纹丝不动的手，双脚在嫁衣宽大的裙摆下无助地蹬踹，踢翻了轿内的香球，甜腻的香气与死亡的威胁混合成一种更加诡异的气息。
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榨干，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他微微倾身，靠得更近，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额发，那双漠然的眸子审视着她濒死的挣扎，如同在欣赏一场无声的戏剧。
楚黎的挣扎渐渐微弱，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现在的场景中显得格外清晰，一时间，两人都愣住了。
楚黎，楚相思你是不是有病？我与你无怨无仇的，杀我做甚？
眼前之人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微微愣怔，手上的力道也不由得松了三分。
眼前之人似乎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师妹几乎重叠。每次他惹小师妹生气之后，小师妹总是骂他，是不是有病？
想当初在周睇楼，他与大师兄方舟，还有老傅，以及那个被师兄捡回来的小怪物，唐俪辞。
再加上最后，被他亲自捡回来的那个会喷火，脾气暴躁的小丫头。
每次自己一惹这丫头生气，这丫头就拿火烧自己。
想当初在周睇楼的生活，多开心呀！
想着想着他的记忆便越发的飘远。
暮色四合，桃林深处的光线愈发暧昧不明。
柳眼本是循着一缕不寻常的药香而来，却在一株开得最盛的桃树下，看见了那个几乎与满地落英融为一体的小小身影。
是个小姑娘，衣衫褴褛得不成样子，粗布衣裳被撕扯成一条条，勉强蔽体，露出下面累累的伤痕。
新伤叠着旧伤，有些还渗着血，混着泥污，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蜷缩在那里，像一只被遗弃的、破碎的鸟雀，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
柳眼走近，并未立刻俯身。
他目光扫过四周，泥地上有凌乱的足迹，不远处的桃枝折断了几根，可见她昏倒前曾经历过一番挣扎或是奔逃。
他这才缓缓蹲下，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极轻地搭上她纤细的脖颈。
指尖传来的跳动虽微弱滞涩，却证明着生命尚未离去。
小姑娘脸上也沾着泥污，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却在不自觉地颤抖，像是在做一个极可怕的噩梦。
柳眼的目光掠过她干裂起皮的嘴唇和深陷的眼窝，最终停在她紧握的小拳头上——那手里，死死攥着一片早已枯萎的桃叶。
一阵风吹过，桃花瓣簌簌落下，有几片沾在了小姑娘污浊的头发上。
这无端的点缀，竟显出几分凄凉的艳色。
柳眼素来清冷的眼底，几不可察地泛起一丝微澜。他在想，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一副样子？如风中残烛般飘摇。
他不再犹豫，解下身上那件月白色的外衫，动作轻柔地将那具轻得吓人的小身子裹住，小心避开那些狰狞的伤口，如同包裹一件稀世的瓷器。
然后，他稳稳地将她抱起，转身踏着满地残红，走出了这片绚烂的桃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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