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林的冬天总是来得又急又凶。
南虞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指,呵出的白气在旧书店的玻璃窗上凝成一层薄霜。暖气片不知何时停了工,室内温度一点点流失,书架上几本精装书的封皮已经泛起了潮痕。她叹了口气,翻出工具箱,可拧了半天螺丝,锈住的阀门纹丝不动。
“得找人帮忙……”她喃喃自语,目光扫向街角那家霓虹灯半灭的“军哥录像厅”。
录像厅早已打烊,但二楼窗口透出一点微弱的光。南虞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冷风卷着雪粒子往领口里钻,她跺了跺脚,试着推门——门没锁。
“有人吗?”她轻声问。
屋内静得只有电流的滋滋声。走廊尽头,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正摆弄一台雪花乱闪的电视机。他戴着毛线手套,却灵活地用小刀刮着电路板,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反应。
南虞向前走了两步,影子投在电视机壳上。男人猛地回头,眼神像被惊动的狼。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又立刻举起双手,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流畅的弧线:「抱歉打扰,我的暖气坏了,能借扳手吗?」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紧,喉结动了动。南虞这才注意到他耳廓上隐约的疤痕——没有助听器。
傅卫军盯着这个突然闯入的女孩。她围巾上沾着雪,鼻尖冻得通红,手语却标准得不像临时比划。他瞥了眼窗外愈下愈大的雪,沉默地拉开抽屉,扔给她一把活动扳手。
“谢谢。”南虞脱口而出,又赶紧补上手语。
傅卫军别过脸继续修电视,却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女孩没走,反而蹲在他身旁,主动扶住了摇晃的电视机壳。
两人手臂几乎相碰。她身上有旧书纸页的味道。
暖气片修到一半,南虞的指尖已经冻得发僵。傅卫军突然站起身,脱了皮夹克丢过来。
“不用,我——”
他直接背过身去,后颈的碎发支棱着,毛衣袖口磨得起球。南虞把脸埋进还带着体温的衣领里,闻到淡淡的机油味和烟草香。
工具箱底层,一副老式助听器静静躺着,电池仓盖裂了道缝。
雪停了。南虞归还工具时,傅卫军正往录像机里塞一盘《英雄本色》的带子。荧幕蓝光映着他侧脸,下颌线绷得锋利。
“明天还你外套。”她比划。
傅卫军点点头,却在门关上的瞬间抓起椅背上的格子围巾。
等南虞走到巷口,一条影子倏地逼近,围巾被粗鲁地绕上她脖子。
“傅卫军。”他生硬地吐出三个字,转身就走。
南虞攥住围巾尾端,上面有股力士香皂的涩香。
二楼窗帘晃了晃,像被风吹的。
南虞在清晨五点的闹钟声里醒来。
天还没亮透,厨房的灯泡泛着暖黄的光。她系上围裙,把昨晚剁好的肉馅从冰箱里取出来,又切了一小把翠绿的葱花。面团在案板上擀开,薄得能透光。
第一碗馄饨出锅时,晨雾刚刚漫过桦林机械厂生锈的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