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盛宁不由得眯缝起双眸。
她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扬,带出几分冰冷的质疑。
见此,李承乾下意识地摇头。
他双唇轻启,平素润泽的朱唇此时看上去苍白许多。
他似乎难以置信:
“姑姑不相信我?”
盛宁不语。
素手拈起自己的茶杯,凑到自己唇畔,女人水葱似的十指在熹微的晨光中白皙得近乎透明。
她没有喝茶,反倒抬眼,透过氤氲的热气审视着对面人。
“那么昨日呢?”
“昨日范闲在牛栏街遇刺,是太子的手笔吗?”
岚烟朦胧了她眼底的寒冰,只隐约留下妩媚的形状。
李承乾猛地站起身来:
“不是我!”
他难得地抬高嗓音。
见他如此,女人心底的怀疑却是更甚。
见此,李承乾不由自主地摇头。他一边摇头,一边竟笑了出来。他笑得有些凄凉,美丽的眼睛中不自觉地攒出星星点点的泪光,将他的自嘲衬得越发可怜:
“我说不是我。”
“姑姑不相信吗?”
“姑姑不相信我?”
他说得肯定,如同被人厌弃的幼兽。
盛宁放下茶杯:
“不会。”
“太子既然这样说,我自然相信。”
李云睿的语调平淡到了极点。可即便如此,她的嗓音依旧是婉转的,仿佛笼中无忧无虑的雀鸟,天真地感慨着人间的愁苦。
然而李承乾失魂落魄地坐下来,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对盛宁顺毛似的安慰显然并不买账。
盛宁也没指望着他买账。
她不信任李承乾。
他装得越是可怜,她越不相信他。
京都上下,甚至老狐狸庆帝都觉得太子愚蠢。能做到如此地步,李承乾绝非纯良之辈。
*
“范闲的伤势如何?”
太子失落地离开后,盛宁翻着人物图鉴,尝试找到几个可用之人。
“伤得不轻,不过没有性命之忧。”
女官答,
“只是,他身边的护卫死了,听闻范闲为此发了毒誓,要为他报仇。”
为那个护卫报仇吗?
盛宁微讶。
他倒是讲义气、有血性。
只是……
任务消失得莫名其妙,盛宁拿不准刺杀一事有李云睿一派有多少干系,一时有些为难。
“程巨树呢?他现在在哪?”
“已经被鉴查院收押了,不过……”
女官顿了顿,不解道,
“一处的朱格传来消息,鉴查院收到密令,后日午时要放了程巨树。”
一处的朱格,一直暗中替长公主做事,是她在鉴查院的耳目。
“放了程巨树?”
盛宁一目十行地浏览者图鉴中新出现的朱格信息,下意识地重复。
不过,作为经营游戏骨灰级发烧友一枚,她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缘由。
“叫燕小乙进来。”
“暗中将鉴查院要释放程巨树的消息传给范闲,一定要快,要抢在鉴查院泄露给他之前。”
盛宁严肃地叮嘱。
范闲发誓要杀程巨树报仇。为收买他,庆帝一定会将程巨树的动向送到范闲手中。
虽说,盛宁至今不知幕后指使一切的是谁。但,这个人情,与其便宜了庆帝,倒不如抢来自己手里。
若此事是庆帝主使,她便是他敌人的敌人,是利益相同的盟友。
哪怕李云睿一派主使了此事,看在她诚心拉拢的份上,希望范闲能慧眼识珠,不至于明珠暗投。
“殿下放心,属下必完成任务。”
燕小乙忠诚俯首。
他是李云睿一力养大的。
这样重要的事,她只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