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

远离篝火，闭着眼紧紧抱住衣衫躺在冰冷的石头上，张景霜装作瑟瑟发抖，心里忍不住冷笑。

所谓的“神迹”，不过是古籍里对张家镇邪之事的讹传。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怪物”，多半是被陨玉能量异化的邪祟，或是历代张家人舍命镇压过的阴物。这伙外国人被“长生”和“法术”迷了心窍，竟真敢揣着几把破枪、几箱火药就闯进来，简直是不知死活。

她转身时抬眼望了望远处被夜色吞没的雪峰，那里的风比别处更烈，仿佛藏着无数只磨牙吮血的野兽。就连张家，若非有特殊任务，也绝不敢轻易踏足这片地界。这群人倒好，凭着几分蛮力和一脑子幻想以及仰仗现在热武器，就敢来捋虎须。

也好。张景霜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正好让他们在前面探探路，省得她们费功夫。

另一边，海棠带着张景静、张景月躲在雪坳里的一处岩洞中，洞口被她们用积雪和枯枝遮掩，只留一道缝隙窥探外面的动静。

远远望见探险队的身影在雪坡上蠕动，像一串缓慢爬行的黑蚁，张景月忍不住好奇道：“这队人看着杂乱，却带着不少奇奇怪怪的仪器，刚才我瞧见那瘦高个用个金属匣子对着雪山扫了半天，倒像是在探什么东西。”

张景静将篝火上热好的黑色瓦罐用毛巾取下放入一旁的冰水中，降到合适温度才用毛巾擦干水递给族长，淡淡道：“这些蕃客绝对是汪家在背后捣鬼。从那两个死人的记忆里就看出，汪家近来一直在拉拢各方势力，尤其是这些对‘神迹’‘长生’感兴趣的外人，想借他们的手搅乱局势，加上现在国家局势混乱最适合他们趁机浑水摸鱼。”

她这几日也问族长要了这个世界汪家的资料，大致一看就总结出来这些人的目的，是千百年来换汤不换药的长生和权力。

海棠拿着调羹搅拌了碗里的饭粒，透过缝隙望着探险队远去的方向，目光落在远处被云雾笼罩的雪峰深处。

那里正是传说中“神迹”所在的方位，即使是一扇假门，也是张家重点镇守的区域。

调羹轻轻敲着碗壁，海棠低声道：“不管是汪家作祟，还是这些外国人自寻死路，只要牵扯到‘长生’‘怪物’，到了目的地就没理由放过……不过……”

她喝完最后一口，用手绢擦了擦嘴角淡淡道：“这一路上的东西也不简单，不用我们动手，他们也逃不了。只看最后有几个福泽深厚之人，那一队人也不全然是坏的！”

“嗯，不过跟着他们太扎眼了。”张景静蹙眉，“刚才那队人明显在提防四周，那领头人感知很敏锐，咱们三个的身形气息，稍不留意就会被察觉。”

“不必跟太紧。”海棠沉吟道，“霜在他们队伍里，会留下记号。咱们保持三里距离，顺着他们踩出的雪道走，既能避开风雪，又能随时应对变故。”

她顿了顿，又道：“而且，这队人目标太大，正好能替咱们吸引暗处的注意力。若真有汪家的人在附近，定会先盯着他们动手。”

张景月点头附和：“族长说得是。再说了，他们没有找到假门只是找到一点所谓的‘神迹’发源地，既然能被传得神乎其神，说不定藏着什么古怪。咱们跟着去看看，顺便给这边的张家收收尾，也帮起灵减少点杂事。”

三人商议定了，看着等探险队的身影从她们躲着的岩洞前经过许久彻底消失在雪雾里，才从岩洞中出来。

张景静在前开路，用长刀拨开过膝的积雪，张景月护在海棠身侧，时不时抬头观察天色和雪山，提防雪崩。

走了一段路后就看到雪道上的脚印，偶尔还能看见张景霜用石子再满地黑色碎石里摆出的隐秘记号——那是只有张家人才懂的暗号，有时是三枚石子拼成的三角，示意前方安全；有时是石子压着枯枝，提醒方向。

跟着这队人走了约莫两个时辰，洋洋洒洒的雪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雪地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行进途中，张景静脚步猛地一顿，眼神瞬间锐利如鹰，目光如炬般锁定前方雪坡，急切且低声地唤道：“族长！”

海棠听闻，即刻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雪坡下方的凹地里，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在那里，其状惨不忍睹。尸体被啃噬得支离破碎，肢体残缺不全，从他们身上那颇具藏地特色的衣着不难判断，应是本地的牧民。尸体旁，半截断裂的藏刀孤零零地横在雪地里，刀刃上沾染的血迹完全干涸发黑，在洁白的雪面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曾经发生的激烈搏斗。

雪地上，大片暗红色的血迹已然凝结成冰，宛如一块巨大而狰狞的血毯，铺展在原本洁白无瑕的雪面上。血迹边缘，几个巨大的爪印赫然醒目，足有脸盆那般大小，深深嵌入积雪之中，仿佛是被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狠狠砸下，让人不禁联想到那幕后黑手或许是某种身形庞大的恐怖存在。

“是被猛兽袭击了？”张景月喃喃自语，话音未落，便迅速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量起爪印的间距。

片刻之后，她眉头紧紧皱起，语气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不对啊，这爪印过于规整了，一般野兽的爪印绝非如此，倒像是……”

张景静面色冷峻，眼神中透露出警惕与凝重，接口道：“像是被人蓄意培育出来的怪物所为！应是被怪物所杀后被狼群拖到这里吃掉了！”随即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山景，迟疑道：“前面是不是那处？”

“嗯，下面一处峡谷有一个入口。”海棠站在两人身后，目光在那惨烈场景上淡淡扫过，抬眼看了看四面的雪山确定了方位淡淡道。

张景静神色格外严肃，面色凝重得仿佛覆了一层寒霜，她压低声音，语气沉沉地说道：“看来这地方潜藏的危险，远远超出了我们最初的预估。那队外国人行色匆匆，十有八九根本没察觉到此处暗藏的异样。”

海棠: “走吧，咱们必须加快步伐，绝对不能任由他们在浑然不知的状况下，闯出无法挽回的大祸。”

在这个世界里，那扇假青铜门里未有族长和起灵出面处理。依据张家密案里的详细记载，这扇门乃是仿照长白山青铜门打造的，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部构造，皆如出一辙，堪称原模原样的陷阱机关。只不过，在建造这扇门的时候，张家所拥有的陨铜存量已然不多，无奈之下，只好掺入大量青铜。尽管如此，在当时，这扇门依旧造得坚固异常，算得上是一道极为可靠的屏障。

然而，时过境迁，来到如今这个时代，人类的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火药的威力发展的不容小觑。以假青铜门如今的状况，凭借人类所掌握的火药，极有可能将其炸毁。一旦门被炸坏，里面的斗尸势必会被惊动，甚至倾巢而出。（之前张家定期派人清理门外的人类和门内的斗尸，而到了如今张家倾颓高手基本没有，所以……）如此一来，康巴落部族必将遭受灭顶之灾。到那时，恐怕部族就只能无奈地遵循古老的传统，去寻找圣女进行上供，祈求得到安宁。

而康巴洛人所选择的献祭行为，实则是为门内那些尚处于半成品状态的斗尸机关陷阱寻找合适的尸体坐骑。

在几百年前，其实并不需要进行额外的献祭，因为假门内康巴落先辈们的尸体，就足以满足那些斗尸的需求。倘若没有人去惊动斗尸，只需等到选出的具有特定血统的人自然老去，然后将其葬入假门，那么这些斗尸便能安稳百年，不会引发祸端。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听闻此处长寿神秘传说的人慕名而来，他们误打误撞闯入此地，不经意间惊动了斗尸。而且，人类的攻击对斗尸的机关造成了损坏，如今又没有人掌握相关的维护技术，加上张家人没有能力维护，康巴落更是没有高手，这就导致必须依靠特定血统的人进行献祭。

所以，康巴洛人始终坚守着对假门的守护，他们守护的不仅仅是门内祖先的墓地，更是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祖训，以及一块意义非凡的天石。

“族长！”张景月见海棠走着走着又似看着天空在出神，轻声提醒道。

“好，走”海棠回神应道，声音简洁而有力。

三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当下立刻加快步伐，沿着雪道急速前行。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寒意愈发浓烈，如同一把把锐利的冰刀，似乎能轻而易举地穿透层层衣物，径直刺入骨髓。就连洒落在身上的阳光，也仿佛被这寒冷侵蚀，带着一股砭人肌骨的森冷寒意。

远处的雪峰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鸣声，宛如远古巨兽在发出低沉的咆哮，那冰层断裂的声响，仿佛是这片土地发出的危险预警，预示着暗处正潜藏着某种未知的危机。

就在此时，她们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动静，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同时抬头望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