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承载着庞杂信息的光束彻底失序，扭曲、断裂，又疯狂地互相冲撞撕咬，如同亿万疯子的呓语被强行压缩成一个奇点，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道，持续轰炸着每个人的认知壁垒，仿佛要将意识彻底碾碎。
时间在这里沦为虚妄的泡影——一秒可能被无限拉长成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世纪，一个纪元也可能骤然坍缩为转瞬即逝的刹那。
他们瞥见无数文明的兴衰起落如同快进的影片，更迭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星辰的诞生与寂灭如同凡人的呼吸般频繁，闪烁又熄灭；无数可能性的分支在眼前疯狂生灭，交织出一张混沌的巨网，带来一种足以将人逼疯的宏大与虚无，渺小感瞬间将意识淹没。
意识被一股无形却霸道的力量牢牢牵引，身不由己地朝着这片混沌之海的“中心”迫近。
那里的能量密度高得骇人，连空间本身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寸都在震颤，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解，回归虚无。
信息流浓稠得如同凝固的液态光，裹挟着尖锐的啸声疯狂涌入他们的大脑，试图撑爆每一个神经元，撕裂每一寸意识，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然后，在那里……他们“看”到了。
或者说，他们的意识被强行拖拽着，“感知”到了“它”的存在。
那绝非任何已知的生命形态，甚至超越了“形态”本身的概念。
它没有实体，没有面孔，没有边界，甚至连“存在”与“不存在”的明确分野都没有。
它更像是一种抽象到极致的恶意法则，一道冰冷运行、对任何结果都漠不关心的宇宙程序BUG，一种纯粹到容不下任何其他意义、只会自我复制增殖的信息污染源，正无声无息地侵蚀着这个世界的根基秩序。
“这种感觉……是终极？我们怎么会到青铜门后？”
张启灵的意识剧烈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块巨石，瞬间震荡出层层叠叠的涟漪，带着难以置信的错愕。
眼前这团抽象的恶意，竟与他记忆深处青铜门后那片虚无隐隐呼应，却又更加隐蔽、更加冰冷，带着一种无孔不入的侵蚀力。
张玄策早已将自身意识打磨得坚定如铁，在混沌洪流中稳稳扎住阵脚，意识传递出清晰的判断：“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青铜门后只是它的投影，这里才是根源——一个污染整个世界的精神毒瘤。它寄生在陨玉核心，借着‘长生’的诱惑不断扩散，九门与你的纠葛、汪家对长生的疯狂、甚至所谓的‘愿力意识’，还有人心中被无限放大的算计与贪婪，全都是它衍生出的恶果。”
话音落，他的意识骤然凝聚，化作一柄无坚不摧的锋利刃锋：“现在，我们必须彻底消灭它。”
海棠瞬间会意，精神力高速运转，凝聚成一面晶莹剔透的光盾，稳稳挡在三人身前。那些浓稠如液态光的信息流狠狠撞在盾面上，发出刺耳至极的尖啸，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嘶吼挣扎：“它没有实体，直接攻击没用！得找到它的核心频率，用我们的意识波与之对冲，才能彻底根除！”
“一起！”
三个字的意识共鸣在混沌中炸开，金色的意识共振波瞬间掀起滔天狂澜，每一次震荡都如利刃般剥离着那团恶意的外层污染。
张启灵的精神体化作淬火的黑金古刀，锋芒毕露，精准无比地刺入污染核心；张玄策的精神体交织成一张布满古老符文的天罗地网，牢牢锁死所有试图逃逸的污染碎片；海棠则以自身意识为弦，奏响一道与污染频率完全相反的无形音波，让那团抽象的恶意在剧烈对冲中疯狂颤抖，不断瓦解。
当最后一缕恶意彻底消散在能量流中时，混沌之海骤然清明，所有狂暴的能量都归于平静。原本被污染占据的中心，悬浮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能量源，通体剔透如顶级琉璃，散发着温润却浩瀚无边的光晕，仿佛浓缩了整个宇宙的秩序与法则。
“这是……”海棠的意识泛起惊叹的涟漪，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块能量源里蕴藏着浩如烟海的信息，小到一株草木的枯荣轮回，大到一个文明的兴衰更迭，皆在其中缓缓流转，清晰可辨。
张玄策的意识缓缓靠近能量源，瞬间被一股浩瀚磅礴的力量包裹。无数画面在他意识中飞速闪现——他看到了自己和海棠的幼年时光，看到了早已模糊的父母容颜，看到了族中长辈的谆谆教诲……他猛地惊醒，意识传递出的情绪凝重却难掩激动：“这是此间世界因果律的本源信息源，蕴藏着万物的命运轨迹，能看透过去、现在与未来的所有可能性。”
海棠的意识轻轻触碰能量源，指尖传来温暖而厚重的触感，那些纷乱复杂的命运线在她眼前瞬间变得清晰无比，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篡改的威严与威慑。
她瞬间恍然：“难怪‘它’能不断污染人心，这能量源的力量太过诱人，一旦掌控，几乎等同于掌握了世界的规则，足以让人疯狂。”
张玄策的意识与她的意识轻轻交汇，无需多言，两人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张玄策沉声道：“这东西留在陨玉里太过危险，迟早会引来新的觊觎者，重蹈覆辙。我们俩的意识经过刚才的高强度对冲，已然不稳，无法长期承载它的力量。”他的意识转向张启灵的精神体，语气带着郑重，“只有启灵，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海棠立刻附和，意识传递出肯定的信号：“他是张家族长，血脉中蕴含着与终极同源的印记，而且他的意识纯粹通透，能抵抗能量源的诱惑。将它融入他的意识海，不仅能彻底封印残余的污染，还能让他真正掌控青铜门后的天道法则，结束张家千年的宿命轮回，也终结这个世界的因果纠缠。”
张启灵的精神体微微一怔，看着那块散发着莹白柔光的能量源，能清晰感知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心中却没有丝毫贪念，只平静地传递出疑问：“会有代价吗？”
“代价是，从此你的意识里会装下万千生灵的命运，可能会看到很多不愿看见的结局。你必须做一个公平公正的旁观者，除了关乎自身的因果，对所有人事都不能有半分私心。”张玄策的意识带着一丝郑重，随即补充道，“但与此同时，你也能真正守护想守护的人，让青铜门后的天道法则与你绑定，成为你力量的一部分，不再受宿命束缚。”
张启灵沉默片刻，意识传递出一个简洁而坚定的字：“好。”
海棠的意识带着温柔的鼓励：“不必担心，掌握它，你不仅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更能真正掌控终极，终结所有悲剧。”看着张启灵坚毅的精神体，她与张玄策相视点头，意识合力托起能量源，引导它缓缓朝着张启灵的意识海靠近。
没有丝毫排斥，只有一种归家般的契合。能量源接触到张启灵意识海的瞬间，便化作一片温润的光海，彻底与之相融。
看着张启灵闭目吸收那团本源力量，海棠的意识轻轻波动：“幸亏这个世界的规则本就不算牢固，再加上我们经过那颗陨玉的能量辐射淬炼，此刻才有能力将本源安全地交付给他。”
“嗯。”张玄策的意识回应着，目光始终落在张启灵的精神体上，带着一丝欣慰。
在能量源融入意识海的刹那间，无数被尘封、被篡改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汹涌涌入张启灵的脑海——
他记起了藏海花盛开的山谷，漫山遍野的红色花朵随风摇曳，母亲白玛躺在冰晶般的玉床上，气息微弱却依旧温柔，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阿妈的指尖，那冰凉的触感抚过脸颊，带着永恒的暖意与遗憾。
他记起了张家古楼深处冰冷的训练室，坚硬的石地上，他与张海客、张海杏等小伙伴一起扎马步、练擒拿，指尖被木剑磨出厚厚的茧，掌心的伤口愈合又裂开，却没人敢有半句怨言。
长老们手持藤条，眼神严厉如刀，语气冰冷地训诫：“记住，我们张家的骨血，生来就是青铜门的守门人，软弱是原罪，退缩是耻辱。”
他记起了张海客偷偷从自家瓜田里摘来的那颗最红最大的西瓜，两人躲在古楼的角落里，一边啃着甜津津的果肉，一边偷偷吐槽长老的严苛，那是他童年为数不多的温暖。
他记起了十五岁那年放野前的场景，他与族学中最顶尖的几个孩子被分散扔进茫茫雪山。雪地里的狼嗥如鬼哭般凄厉，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他攥着磨尖的骨刃，在冰洞里躲了三天三夜，饿了就啃一口雪，冻了就蜷缩着身体取暖，直到亲手拧断狼王的脖颈，带着另外几个幸存的伙伴，拖着满身伤痕回到族地。
长老们看着他染血的衣襟，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合格了。”
那时的他不懂，为何张家人要经历这般残酷的考验，只知道这是成为合格张家人的必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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