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步平与萧瑟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百里东君未能尽数听清,却恰恰捕捉到了温步平开口前的那一句。语气中微妙的起伏,如同风拂过湖面泛起的涟漪,在他心中隐隐掀起了波澜。那一言半语虽短,却似藏了深意,勾得他眉头微蹙,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二人所在的方向。此时,空气中仿佛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滞感。
百里东君轻叹一声,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之色:“这毒药的名字倒是起得颇为风雅,不知是何等人物,竟有这般心思?”他的声音低沉,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探寻某种隐秘的真相。
“当年,我们温家三杰名震江湖,一人精于制毒,一人善于用毒,还有一人专司起名。三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堪称温家无敌的传奇。”提到此处,温步平转头看向百里东君,眼中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至于那个人嘛,你也认识——正是你娘。”
这话,若不知道前一句,听着看就是骂人的。可温步平的语气实在平实,态度也很是柔和,甚至带了些宠溺。
话音未落,那面具人——南宫春水,已如断线的风筝般轰然倒地。温壶酒尚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他却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攫住,陡然间又笔直地站立起来。原本浑浊的眼眸,在这一瞬竟如拨云见日般逐渐清明,宛若迷雾散去后的湖面,冷冷映出深邃而凛冽的寒光。
接着,众人只见那面具人(南宫春水)忽然微微启唇,吐出一句“好毒”。他的声音极轻,仿若一缕游丝,在空气中悄然消散,以至于只有近在咫尺的台上之人得以听见。
温壶酒虽早料到他绝非寻常之辈,却万万没料到,他竟连温家那三种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药也浑然不惧。此刻,温壶酒脑海中一片空白,竟完全忘记了台下时萧瑟对他说过的叮嘱。他只是怔怔地望向唐灵皇,震惊之情溢于言表,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唐灵皇,这就是你们唐门以江洋大盗炼成的药人?果然,你唐门威势赫赫,竟能将这等金身罗汉擒来炼化,当真令人叹服!”
唐灵皇也被台上的面具人吓了一跳,可来不及细想,拍案而起,一跃来到温壶酒旁边,看向台上的面具人道:“你是谁?”
唐灵皇与温壶酒,一个是唐门百年来最耀眼的翘楚,一个是温家世代以来罕见的奇才。这两人之间的高低之争,早已延续多年,如同两柄绝世利刃,在江湖中碰撞出无数火花。然而,今日他们并肩而立的情景,却是前所未有的一幕。两道身影,一左一右,仿佛双峰对峙,却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
如果说之前唐莲几人施展毒术之时,唐灵皇已然从台上面具人的表现中察觉到了其不凡,那么当温壶酒登台之际,便更能断定,这个面具人绝非唐家所能培育出的药人。
唐灵皇亦察觉到面具人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心中虽有几分揣测,却按捺不住想要探明此人的虚实。而当面具人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透彻时,百里东君的心头猛地一震。他细细打量着台上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终于确认——这位便是他苦苦追寻多时的人。昔日学堂中温文尔雅的李先生,如今却化身为南宫春水,以一副全新姿态站在他的面前。
“是你!”
面具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孔,他笑了笑:“温家,好毒!”
随后,他将目光投向萧瑟等人,言语间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缓缓说道:“你们早就认出我了吧?竟让那三个小子和药王谷的小女娃来试探我,就不怕我一时失手,把他们打伤?”他的声音虽不高,却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仿佛在质问,又似带着几分无奈。
“不会。而且,若非有十足的把握,又岂会轻易让他们登台?”萧瑟微微侧目,望向台上的另一侧。那里,正盘坐着一名白衣僧人,其身影在灯火映照下仿若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芒。“是他,倒也不奇怪。若论在刀光剑影间救人于无形,谁能胜过他的般若心钟?那确是高手对决中最为精妙绝伦的救人手段。”
南宫春水也不得不承认,无心的武功确实高强,更是在这场毒术展示中显得卓尔不群。他心中已然明了,若论救人,无心无疑是最佳人选,无人可及。那份从容与技艺,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独特之处。
只是,这里不是南宫春水和萧瑟叙旧的地方,还有唐门唐灵皇和温家温壶酒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南宫春水凝视着二人,唇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这里空间狭小,施展不开,实在难以尽兴。不如随我前往梧桐院,那里是唐门最为开阔的所在,足够让我们一决高下。”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说着,就先一步走了,唐灵皇、温壶酒两人紧随其后。
百里东君也跟着足尖一点,跟在三人身后,向梧桐院的方向跃去。
四人的这一番举动,令台下众人瞠目结舌,难以回神。百里东君更是无暇追问萧瑟究竟是如何洞察其中端倪的,便已紧随着那三人的步伐匆匆离去。
“百里东君,你怎么会在这儿?那位是你的朋友吗?”那少年本是抱着枪前来唐门凑热闹的,却未曾料到,百里东君竟也牵涉其中。
百里东君闻声,眉间一动,那声音熟悉得仿佛就在耳畔。他猛然扭头环顾四周,视线扫过街巷的每一个角落,却不见半个人影。心中焦急难耐,他扬声高呼:“司空长风,快来帮忙!”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带着几分迫切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