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头

澹台烬清晨醒来，依稀回忆着昨日的事情，像往常一般摸了摸心口却发现心前空落落的，惊慌地爬起身来左右寻找，好在在一旁的桌子上发现了昨日的斗篷，上面放着那块熟悉的晶石，熟稔地将晶石放回心口，感受着不似往常冰冷的温度。（原来昨日真的不是梦……）

澹台烬白皙的指尖摩挲着斗篷，是上好的布料，（你为什么走了又要回来呢？难道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抿了抿依旧苍白的唇，（罢了，反正跟我没有关系。）盯着斗篷盯了片刻，最终还是披上它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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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桃听到叶夕雾起床的声音就端着备好的热水进去。

叶夕雾看了看一旁地上叠好的被褥：“澹台烬人呢？”

春桃“姑爷除了受罚，平日里会去藏书楼里抄经，今日一早便去了吧。”

叶夕雾点点头，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

春桃“快到午时了。老太太、老爷、大少爷、表小姐他们已经到饭厅了。”

叶夕雾顿了顿，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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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饭厅

叶夕雾小心翼翼地进门，借着众人恭维邝露之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众人。（这些都是叶夕雾朝夕相处的家人们，想留在叶府，得先过了这关才行。）

叶家祖母本来乐呵呵地看着众姨娘对邝露赞美讨好，看着叶夕雾突然脸色一沉。

叶夕雾小心翼翼道：“祖母。”

叶家祖母“你又是怎么回事啊？”

叶夕雾不知所措地看了看邝露。

邝露.耸了耸肩，表示她也爱莫能助，她刚刚也被说了一顿呢。

叶家祖母“看露儿做什么？你们两个我都要好好说一说。过来！”

叶夕雾忐忑不安地走过去坐下。

叶家祖母拉过叶夕雾的手，微恼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是想急死我呀！这么冷的天，你们两个连件挡风的衣服都不穿就跑出来。露儿更是，昨日才见你穿着斗篷呢，今日就说不见了。”

叶夕雾看了眼邝露，若有所思。（斗篷……莫不是澹台烬那件？）

邝露.赶紧撒娇道：“祖母！露儿真的不冷，我可是修行过的人，身体肯定好的多。要不……你还是多说说夕雾吧。”（对不住了叶夕雾，我从刚刚进门到现在耳边都一直被唠叨，这份沉重的爱还是你来承受吧。）

叶夕雾惊讶地看向邝露，那眼神在说：你怎么能这样！

邝露.理亏地躲开了那犀利的眼神。

叶家祖母好在快开饭了也没多说什么。“春桃，到库房再领几张皮子，给你家小姐和表小姐多做几件冬衣。”

春桃“是。”

叶家祖母又转过身来数落起邝露：“你也真是的。昨日送去的几个婢女你就没一个合心意的？身边连个侍奉的人都没有。”

邝露.“祖母～您从进门到现在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露儿在不照山修行两年，真的不习惯身边有人伺候了，再说了，我自己也能照顾自己呀。”

叶家祖母用手指点了点邝露的额头，笑骂道：“你呀！”

饭厅里一片安乐样子。

叶家祖母突然提起：“昨日里听安定侯府的大夫人提起，说囡囡将冰裳推落水的事已经在京城里传开了，各处都在议论。”

邝露.心里大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坏了坏了，我还答应过萧凛要帮他仔细照看着点冰裳的！）突然将碗筷一搁，“祖母，舅舅，露儿吃饱了，有些事急着去处理，先行告退了。”说完便火急火燎地往外走，走之前还瞪了叶夕雾一眼。

叶家祖母还没挽留人已经走不见了：“这孩子，都没吃两口呢就饱了，什么事要这么急啊！”

叶夕雾心下暗骂（叶夕雾你个惹祸精，真是把我害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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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露.急急忙忙地要赶去叶冰裳的院子却在半路就撞见了本人。

嘉卉行礼：“表小姐好。”

叶冰裳看着邝露，心下微涩。（萧凛的未婚妻……）“邝露妹妹。”

邝露.不顾礼数地上前围着叶冰裳看了一圈：“你没事了？”

叶冰裳知晓了她说的是她落水一事：“冰裳已经大好，劳邝露妹妹担心了。”

嘉卉为叶冰裳鸣不平：“什么大好，小姐明明还未好全便来为二小姐脱责了！”

叶冰裳斥责：“嘉卉！”

邝露.感叹（真是人美心善，难怪能得萧凛的喜欢。一会再送些补身的药材去，也不算我辜负了萧凛所托吧。）想起她们刚刚没等冰裳就直接开饭，有些内疚，赶紧道：“邝露就不打扰冰裳姐姐前去用饭了，晚些时候亲自去姐姐院中拜访。”

叶冰裳温婉一笑：“那冰裳便扫阶相待了。”

嘉卉待邝露走远之后才出声：“小姐，这表小姐与二小姐之前不是水火不容的嘛，这次她知道二小姐将你推下水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生气。”

叶冰裳暗自神伤：“好了嘉卉，此事以后不许再提。”她们一个是当朝太师嫡独女，一个是备受宠爱的嫡女，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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邝露.走远了才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自己在叶冰裳面前总有些愧疚在身上，毕竟人家两情相悦，自己却与萧凛有着婚约。

邝露.想着想着，“咕～”连忙摸摸自己的肚子，“你别叫了，我这就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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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厨房

澹台烬掀开桶盖却被一把打开手。

邝露.刚想进去却听到一道嚣张的声音，躲在门后观察。

下人“哎哎哎！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挑衅地用手指戳了澹台烬几下，“你总不能天天只吃饭不干活吧？”

下人其余下人迎和道：“就是啊，不能不干活啊！”

澹台烬“怎么？”

下人得意地笑：“怎么？呵，你看啊，我们哥几个辛苦了一下午，那儿还有一大堆主子们用过的碗筷没刷呢，我看您成日里清闲无事，劳您大驾，去把那些碗筷洗刷干净再吃饭，怎么样？”

下人其余下人笑道：“对啊，劳您大驾了姑爷，姑爷请吧。”

下人看着澹台烬走到那放了几大块冰的洗碗盆前，招呼起其余下人：“走吧！吃饭！”

澹台烬捋了捋袖子，竟真的将手放进冰水里洗起碗来。

邝露.看到这一幕，瞪大了双眼，随即怒火中烧，大步走进去，抓住了澹台烬的手腕，将他手中的抹布扔开：“不许洗！”

澹台烬顺从地任邝露抓着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手从冰水中解放出来，眼底无波地看着她。

下人看见这一幕吓的一个个赶紧过来站好：“表，表小姐！”

邝露.冰冷地瞥了他们一眼，又生气地问澹台烬：“澹台烬，你是主子！不是下人！他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你一个主子凭什么要听下人的话？！”

澹台烬依旧平淡地看着她。

邝露.看着他这副样子火气更盛却又拿他无法。拿过澹台烬刚刚洗碗的抹布就朝为首的人脸上扔去：“我竟不知叶府什么时候轮到下人对主子指手画脚了！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下人其余下人赶紧跪地磕头“表小姐恕罪！表小姐恕罪！”只有为首的那个忍着怒气，眼神在澹台烬和邝露之间逡巡，仿佛两人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似的：“奴才也不知表小姐为什么对二姑爷如此上心，莫非……”

邝露.到底是将门虎女，虽不比之前的叶夕雾嚣张，却也是娇纵而生，闻此气极，一脚将为首的那人踹倒在地：“龌龊之徒！我本以为人本生来平等，纵使身份地位有尊卑之分，人心却无，不曾想世上还有你这般的恶心之人！我会亲自去找舅舅说明，叶府容不下你这般的恶奴！”

下人为首之人这才惊觉自己闯下多大的祸，面如死灰，此番只怕被打一顿丢出府，以后在京中怕是再无立身之地了。

邝露.这才气消了些，没好气地朝澹台烬：“吃饭吧。”

澹台烬从那桶里盛出像是泔水的东西。

邝露.又急忙拉住澹台烬的手腕：“你干什么？！”

澹台烬无辜地看着她：“你说的，吃饭。”

邝露.一把打掉澹台烬手里的碗。

澹台烬略微恼怒地看向她：“表小姐，人不吃饭是会死的。”

邝露.她愣住了，总感觉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脱口而出：“我给你做。”

邝露.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然而对上澹台烬的眼睛，却看见他的眼底藏着星光点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邝露.认命般安慰自己，就当是替叶家还债了。又不想别人看到自己一个千金大小姐下厨的样子，对着澹台烬说：“你去藏书阁等着吧。”待澹台烬走后又对着余下的下人说：“这桶便是你们今日的伙食了，若是吃完便一笔勾销。若是不吃……”

下人除了为首的，其余下人感恩戴德地叩谢：“谢谢表小姐！谢谢表小姐！我们以后再也不犯了，再也不敢欺负，不不不，不敢对二姑爷不敬了！”

邝露.满意地笑了：“嗯，走吧。”

下人如蒙大赦地提着桶和被下了“死刑”的人离开了。

邝露.做菜做着做着越发觉得不对，（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啊？）想了想澹台烬那弱柳扶风的身姿，无奈叹气：“就当可怜你吧。嗯……也确实挺可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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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阁

澹台烬盘腿坐在席上，静静地望着窗外。一袭素色长衫勾勒出修长的身形却也愈显单薄，平时冷淡的眉眼此时在阳光的照耀下也显得越发柔和清俊。

邝露.提着食盒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突然发现澹台烬长的不比萧凛差，甚至更胜一筹。摇了摇头，抛去脑中无谓的想法，将饭菜一一摆放上桌。

澹台烬突然出声：“怎么不是鲜花饼？”

邝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会做鲜花饼？叶夕雾告诉你的？”没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下去：“这么多年了她还记着这件事呢。她从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因为我与萧凛的婚约次次给我下绊子，我故意把她的那份给狗吃，她不记仇才怪。”

澹台烬敏感地抓住关键词：“婚约？”

邝露.瞥了他一眼：“你倒是会抓重点。是婚约，不过很快就会没了。”提起婚约就想到叶冰裳，面上便显露些愧疚。

澹台烬见她突然面色不好看便以为她为即将失去的婚约而难过。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筷子，（你也喜欢萧凛么……）

邝露.“算了，不提这些糟心事。你要怎么谢我？”

澹台烬试探道：“谢谢？”

邝露.不满：“我做了这么多你一句谢谢就完了？！”

澹台烬“那你想要什么？”

邝露.瞥到一旁抄写的经书，拿起来看了看：“没想到你字写的还挺好看的嘛，这些就送给我当谢礼吧。”

澹台烬“随你。”

邝露.将吃完的饭菜收拾进饭盒里。

澹台烬继续拿出纸来准备继续抄写经书。

邝露.翻了个白眼：“无趣。”提着食盒便出去了。

邝露.门外忽起一阵风，吹乱了少女的衣袖，袖中的纸张纷飞，飘至空中，只好放下食盒，去追随纷飞的纸张。

澹台烬透过窗户悄无声息地看着这一幕，笔下微动。花瓣飞舞，恰似少女微红的面颊，阳光倾洒，衬得她愈发柔情，梅花树下，有美人兮，身姿灵动，倾国倾城。寥寥几笔，刚刚的少女便跃然于纸上。她走远了，他收回目光，将画纸压在了书卷最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