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抓着谭舟舟的手,带着老茧的手温热坚固,把小孩细小柔软的手捏在里面,不断的体温通过相连的手传递过去。
一片黑暗中,他听见黑瞎子说:”我不会因为过去的你而讨厌现在的你。”
谭舟舟飘在空中晃荡的心倏地就放了下来。
虽然他仍旧从潜意识里拒绝把自己的以前剖析给黑瞎子看,但他还是缓缓开了口。
谭舟舟抓着黑瞎子的手,在黑暗中问他:“你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听?”
“你有记忆开始。”
谭舟舟想了想,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些缥缈。
“小时候的事我记得不是太清楚了,忘了很多,但也记得一部分,我记得,刚出生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对我很好,但可能是因为太小了,记不清他们是谁,只记得明亮的灯光和甜甜的糖果,还会像现在一样,被人抱在怀里……”
幼童时期的谭舟舟,是带着谭老爷子殷切的期望出生的,他一出生,就是谭家唯一的继承人,含着金汤匙。
即使很多人都心怀鬼胎,可他们不得不看在谭老爷子的面子上,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来。
但是他那个不争气的爸,因为受不了谭老爷子每日的白眼和叹息,甚至要越过他把一整个谭家的企业交给一个不至垂髫的幼童来继承。
他感觉到了天大的荒谬和无数被人看不起的愤恨。
怨恨积压已久,在他与谭家女儿交往的时候就一直存在,而长久积压的愤恨到达了一定阈值,便会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
于是,他带着谭舟舟跑了。
带着一个不足三岁的小孩,跑了。
让一个稍微受冻就会感冒发烧的幼儿,跟着他一路风餐露宿,住在一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屋里。
就连生病了,也只是被随手塞两颗药。
谭舟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段时间,他的身边只有爸爸一个人。
爸爸总是把他关在那间小屋里,整整关了三个月。
幼小的谭舟舟也总是守着那扇被锁住的门,然后在每天傍晚的时候,迎来一个满身是血的爸爸。
爸爸说他很痛,说自己身上的伤都是为了他。后来,爸爸不再外出了,开始跟他一直待在小屋里。
一开始谭舟舟很高兴,因为爸爸终于可以陪他了。但是没过几天,爸爸就好像变了……
一开始是骂他,后来是打他,把他打的抱头鼠窜、奄奄一息的时候,又来安慰他,说“爸爸这是爱你”。
再后来,爸爸又开始频繁的外出,似乎是有了好事,不再那么频繁的打他了。
而是状似癫狂的抓着他的肩膀,声音嘶哑的吼出声:“爸爸很快就可以出人头地了,只要……只要舟舟帮帮爸爸……舟舟你愿不愿意帮爸爸!”
幼小的谭舟舟听不懂那么多,只知道自己点头就可以在爸爸的脸上看见笑容。
他很久没有见到爸爸笑了。
……他只是想让爸爸多笑一笑,却被当做礼物送给了一个炼铜癖。
黑瞎子皱着眉,面沉如水,却因为黑暗和他脸上那副墨镜,让人看不清他什么情绪。
他只是沉默着,无声的握紧了谭舟舟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