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舫夜游

扬州的雨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三日了，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霜分很难说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李相夷却是实实在在不喜的。

“这一下雨呀，处处是泥泞，街上也冷清许多。”少年面露嫌弃，绕开一处水洼。

“多亏你这内力外放的本事，衣裳鞋袜都不见脏呢，把控得真精妙。”剑灵积极地夸赞。

“嗷，你说这个，其实不难，只需要……”

一人一剑漫步街头，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地向旧城新开的酒楼行进，纷纷雨丝刚接触到李相夷的内力层便悄然滑开。

“相夷?”从身后赶上来打招呼的单孤刀有些疑惑，“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呢?”

李相夷闻声，眼睛一亮:“师兄!”

霜分连忙从少师剑中幻化出灵体，朝李相夷的师兄挥挥手:“您好。”

单孤刀仍是看着李相夷，没有搭理面前的霜分。李相夷了然一笑，对少女眨了眨眼，又将手搭上单孤刀的肩膀:“师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上酒楼边喝边说。”

单孤刀只好按下心中的疑惑，朗声道:“也对，那便走吧，我早已订好一桌上好的酒菜了。”

店小二引着二人进了酒楼二层的厢房，落座后，好酒好菜风风火火地上了桌。李相夷与单孤刀先干了满满一杯酒，相视一笑。

“此番你战胜血域天魔，可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了!光耀师门，我也是非常欣慰啊，恭喜师弟!”

“多谢师兄。既然承了天下第一的名头，相夷必要对得起天下第一这四个字，以手中剑荡平世间不平之事!”

酒过三巡，李相夷放下筷子，擦过手拿起少师剑，神秘地开口，“师兄方才不是问我在和谁说话吗?我呀，是和少师说话呢。”

“少师?相夷莫要说笑了，师兄又不是总角小儿。”

“师兄别不信，我可没说笑。少师开了灵智，生了剑灵。这事我也弄不明白，去信问过师父，师父也一概不知。”李相夷看着窗边百无聊赖的霜分，无奈一笑。

见二人开始说自己的事，霜分赶忙插了句:“小相夷，你师兄看不见我呢。”

李相夷点点头:“嗯……目前看来只有我能看到她的样子，听到她的声音。”

闻言，单孤刀突兀地沉默了片刻，他顺着李相夷的目光望向窗边，那里只有一盆随风轻摇叶子的莲瓣兰。

“师兄?”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不信我吗?”

单孤猛然回神:“不不，我信，我只是在想这剑灵是什么样子。”

霜分两步走到李相夷跟前，微微举起胳膊转了一圈。

李相夷没忍住笑出了声。

“咳，是个年轻姑娘的样子。”他原本想描述得再详细些，转念一想又觉得对姑娘品头论足实在不妥。

“少师竟是个姑娘?少师怎是个……姑娘。”

单孤刀怔愣，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刚直的少师剑变成姑娘的样子。

“我只是住在少师剑里，”霜分不爽道，“再说了，少师是姑娘又很奇怪吗?”

李相夷朝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又对单孤刀正色道:“师兄，切莫再说这样的话了，姑娘要恼了。”

“啊，对不住!是单某失言。”

“小事小事，你们师兄弟聊着，我先睡会儿。”这饭菜香是香，却吃不到嘴里，当真是郁闷至极。

等霜分化作流光回到少师剑里，李相夷轻轻擦了擦剑柄上的睚眦，长舒一口气。

——

霜分再醒来已是月色朦胧时，除了把自己握在手里的这个人，另一个却不见了。

“怎么一个人，你那师兄呢?”

“你醒了，快出来看看吧!”李相夷低头催促，“紫衿遇到些麻烦事，师兄先去帮忙。”

霜分现出灵体，发现自己竟在一艘漕舫上，顿时惊讶地转头:“这是在运河上吗?”

李相夷点点头，“今日不凑巧，游船让人租完了，只好带你上这漕舫，也能看看扬州夜景。”

波入月光流，真如传言中那般，亭台纷彩，繁堤兴贾市，众埠竞诗弦。

霜分揉了揉被河上画舫与岸边商贩的灯火晃疼的眼睛，惊叹道:“好热闹呀!”

李相夷见她似是感兴趣，悄悄放下心来，上前两步与之并肩。

“下回看我租艘最大的画舫。”

前日在客栈听说书时，他见霜分对隔壁桌讨论的扬州运河夜景有几分好奇，便盘算着带她体验一下夜游船。

只可惜处理紫衿的事多耗了些时间，没能租上正经游船。

“不要紧，风景好看气氛热闹，什么船倒是次要的，非要说的话，漕舫可比那些画舫大多了呢!”霜分兴致盎然，左顾右盼。

李相夷摸摸鼻子，心道要紧要紧，要不是旁人看不见你，我带姑娘上货船看风景这事传出去可要丢大人了。

下回，下回一定补上货真价实的画舫夜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