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里的香薰蜡烛燃到了底,蜡油凝成半透明的琥珀色。冷如燕趴在画纸上打盹,笔尖还沾着点钛白颜料,在纸上蹭出个小小的月牙。吴与为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她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落在她刚画完的画上——是两只依偎在银杏枝上的鸟,一只正往另一只嘴里递浆果,翅尖的羽毛用了暖橙,像浸在夕阳里。
“醒了?”他低声问,见她睫毛颤了颤,赶紧把刚温好的牛奶递过去,“刚陈阿姨的女儿来电话,说陈阿姨想请我们去家里吃饺子,她包了酸菜馅的。”
冷如燕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接过牛奶时指尖碰到他的手,想起前几天的误会,耳尖有点发烫:“去吗?”
“你想去就去。”吴与为拿起她的画,对着光看了看,“这两只鸟画得真好,像我们。”
“谁跟你像。”她嘴上反驳,却把画小心地收进画夹,“我去换件衣服。”
陈阿姨家的防盗门刚打开条缝,酸菜馅的香气就涌了出来。老人坐在轮椅上,看见他们进来,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小冷来了?快坐,丫头刚把饺子下锅。”
陈阿姨的女儿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听见动静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吴工,冷小姐,你们可算来了,我妈念叨一上午了。”她看见冷如燕,忽然笑了,“之前总听我妈说吴工有个会画画的女朋友,今天一见,比我想象中还好看。”
冷如燕的脸“腾”地红了,刚想说话,就被吴与为轻轻碰了碰胳膊,他冲她眨了眨眼,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饺子端上来时,热气腾腾的。陈阿姨给冷如燕夹了个最大的:“多吃点,补补。前阵子听说你俩闹了点小别扭?嗨,小年轻哪有不拌嘴的,我跟你陈叔年轻时,还为了谁洗碗冷战过三天呢。”
陈阿姨的女儿笑着接话:“可不是嘛,我爸最后偷偷把碗洗了,还嘴硬说是‘看不得厨房堆着东西’。”
冷如燕咬着饺子,听着母女俩絮叨往事,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她看了眼吴与为,他正低头给她剥蒜,指尖沾着点醋汁,动作认真得像在画设计图。
回家的路上,晚风带着银杏叶的清香。冷如燕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给你看这个。”是她这几天画的速写,全是吴与为——有他趴在桌上看图纸的样子,有他弯腰给陈阿姨推轮椅的侧影,还有他晚归时疲惫地靠在玄关的模样。
“画这么多?”吴与为翻着本子,指尖轻轻拂过画纸,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谁让你总让我操心。”冷如燕抢过本子,却被他攥住了手腕。他低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盛了片星空。
“如燕,”他认真地说,“以后不管什么事,我都跟你说,哪怕是工地上的钢筋用了多少根,好不好?”
“不好。”她故意逗他,见他愣了,才笑着补充,“太无聊了。挑重点说就行。”
吴与为也笑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风卷起地上的银杏叶,打着旋儿绕在他们脚边,像在为这对和解的人跳一支温柔的舞。
走到楼下时,冷如燕忽然停住脚步:“对了,艾上春说她新买的汉服到了,让我们明天去她家看,顺便试试她给我们留的款式。”
“好啊。”吴与为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我是不是也该买件?配你的襦裙。”
“你穿圆领袍肯定好看。”冷如燕想象了一下他穿汉服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像个教书先生。”
“那你就是教书先生的小娘子。”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轻得像羽毛。
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一层一层亮上去。冷如燕手里攥着吴与为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又踏实。她忽然觉得,那些曾经的猜忌就像画错的线条,擦掉了,才能画出更圆满的轮廓。而身边这个人,就是那个愿意陪着她慢慢修改,直到画面温暖明亮的人。
家门口的邮箱里,躺着一封谢霏寄来的明信片,上面印着她演唱会的海报,背面写着:“许朗说下次休假,要跟我学画画,你们可得当老师啊。”
冷如燕把明信片递给吴与为,两人相视而笑。窗外的月光落在明信片上,像撒了层银粉,把未来的日子,都照得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