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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云惨雾

残魂——记叙者

带着我冰冷的心脏,回到我独自生活的地方。是从什么地方生长出来的,对真相的向往?耐心的把身体擦拭的更光亮。美丽些,再美丽些,就能住进你的心房。干净些,再干净些,就不必裹紧对幸福的向往。明亮些,再明亮些,就不用去祈求太阳。再多一点,一点就好,一点就追上了。再来一遍,一遍就好,不会再失误了。再看一眼,一眼足够了,一眼也记住了。失调的惆怅,颓败的心脏,再来一杯,醉了也再来一杯。殒命的肮脏,昏沉的日常,再开一枪,死了也再开一枪。

再多的痛苦也救不回年少的轻狂,再多的泥土也不能把年轻的那个我埋葬。他的灵魂对我说,他想好了墓志铭。我看着他自在快活的模样,问他。

“那你的墓在什么地方呢?”

他在风中对我说。

“心之所向。”

我是该做点什么了?我这样想。我却拦住路过的一只轮子,向它询问路的方向。眼睛向着黎明,而脊梁朝着夕阳,这是我出发的姿势。向东方日出之地前进,不去在意身后残缺的另一半的我恶毒的目光。我不用等太阳升起,等我站在它所站的地方,我也能发光。我会照亮那归途的路,让游荡的孩子们看清家所在的地方。做不到?我不相信那些。这是失败者的热血,是废物们的自我灼烧。

我从寒冷中站了起来,顺着公路向远方走去。一切的幻想都能实现了。如果真的有天堂的话,就算死也要把坟墓建在我想要的地方。就当是为了自己搏一把,最后一次,就这一次。我不是个优秀的人,不是个好孩子,不是个好学生,更不是个成功者。现在的我连完整都不算了。那你又凭什么和那些优秀者,博学者,伟大者,成功人士一起在树下安息呢?

我也不知道。没人说过我可以,但也没人说过我不可以。当我迷离于回忆和现在之间的时候,我在逐渐完整。自我认知的完整,感知的完整,思想和记忆也逐渐完整。我是一个有活力的,生长的残魂。是一只被折断,但正在慢慢抽出新芽的柳条。

在公路上,如一只驼峰高耸的骆驼那样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是濒临崩溃的放手一搏,也是一种自暴自弃,但并不颓废。我的倔强不允许我与另一半的我完璧归赵,走了就是走了,找不到就不停。找到了算,不收我也没关系,收了最好。像是坐了上老爷车,一颠一颠儿的向着天边燃烧的阳光而去了。我的归处是哪里?太阳升起的地方。能不能看到树下的阴凉?不重要了。

我想念夏天了,父亲说他与母亲结婚时也是一个夏天。我对爱情的最初理解,是来自于庄宇母亲口中的,我父母的爱情。庄宇的母亲是一个极度温柔的女人,庄宇的父亲在镇上做工,这位温柔的女人则是经营着一家肉铺。他们家整体收入还算可观。我管庄宇的母亲叫做“庄婶儿”,小辈儿大多管她叫做“庄婶儿”,与她同辈的或是比她大的管她叫“秀芬”。可怜的女人,嫁过来我们这儿多得了一个姓氏,却丢了自己的姓氏。

庄神对于我这个她儿子最好的伙伴儿喜欢的紧。卖不出去的一些碎肉,她平常就自己炖了。庄宇会在这种时刻叫我过去他家里吃饭。庄婶爱在人前念叨,尤其知道我好奇母亲与父亲的故事后特别热衷于在我面前念叨我父母的爱恋。

大概讲的是这么个事儿。我是懂的。但无论庄婶儿如何向我讲述我的母亲,我都无法想起她的面容。

我母亲的大名似乎是叫苏什么的。具体叫什么庄婶儿也不知道。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祖父是一个老中医,经营着一家药铺,平常也接接看病的生意。我父亲那时候还是一个愣头小伙子,祖父和祖母都是普通的农民,家里本有几亩闲田,革命后充了公了。我母亲那时候还是苏姑娘。我父亲那时候也不是高队长,更不是高木匠。

苏姑娘的妈不知道是谁,她小时候他妈就跟情郎远走高飞了,所以她只有一个爹。我父亲小时候着了寒,发高烧,送到苏姑娘她父亲的铺子里去抓药。苏姑娘正好在那儿帮着打扫,两人的相识就是在这里。我父亲后来想着法儿的去找那个苏姑娘,一来二去两个孩子也熟悉了。那时候他们都还小。

一个晃眼儿的功夫,孩子又成了少年。革命热潮汹涌万分,街上贴满了大字报,墙上用红漆刷满了***他老人家的话。城里乡下,似乎到处都在死人。

我的外祖父是那样死的。他进城去给人家治病,叫红袖章连人带车拖走了。送回来的时候车没了,人也没了。红袖章是如何折腾人的庄婶儿没向我细说。大概是游街啊,戴着高帽子木牌子挨打什么的。把人围起来,踹吊起来打,用木棍子打或是用粗布包着石块儿甩人。送回来的人大多半死不活。若是被查出有地主成分,大抵是回不去了。按庄婶儿的描述,那个场面无疑是惨绝人寰的。

我母亲因为自己老爹没有回来,在我父亲家里吃了三天的饭。第四天吃完午饭回到药铺的时候,在门口看到了她老爹的尸体。旁边站着个推板车的年轻男人,板车上边还有血渍。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中年男人尸体。推板车那人走过来拉了拉她,那意思是管她要收尸钱。看她无动于衷,就骂骂咧咧的推着板车走了。

我祖母听到动静追出来看,被药铺门口身体歪七扭八,四肢乱飞的老中医吓得失声尖叫。忙去捂住我母亲的眼睛。而她躲开我祖母的手,踏着沉重的脚步向自己父亲的尸体走过去。她看起来瘦弱的身体干脆利索的抱起自己父亲的尸首,向药铺里屋走去。祖母冷静下来后,默默跟在她身后,帮着祂处理老中医的尸体。我祖母估计是告诉过庄婶儿的,要不然她怎么知道我外祖父的尸体是什么样儿?

那具尸体的左脸上扎满了碎木屑,能看得出来致死伤是一块木板拍出来的。左眼被木刺扎烂了一大半,都跳出了眼眶,还流着一些黏糊糊的不明液体。本来就秃的头顶被血打湿了,头发被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粘在头皮上,看起来更秃了。右手小臂肿的都发黑了,那只手的手指扭曲的不成样子,手指骨看起来也碎了。那是老中医吃饭的家伙事儿,这么多年下来他全凭着这一身手艺去养活自己的女儿。他把脉的手指被打碎了,也没法写字了,他没法养活自己的女儿了。如果他能看到,应该是伤心的。

满身遍布着遭到暴力虐打的痕迹,这些痕迹在清洗干净表面之后就更明显了。左腿大腿骨似乎断了,左侧盆骨也有些碎了。不知道是被多重的东西砸到才会伤成这样。

祖母伸手去拉母亲的手,她的手凉的吓人。

处理完了老中医的尸体祖母就离开了,没人知道母亲把外祖父埋在了哪里。

从此以后,母亲就更常与父亲家来往了。没过多久,父亲离开学校去林业局工作了。当他带着第一笔工资美美的向母亲招手时,他们已经确认了恋爱关系。是的,我的父母是自由恋爱的。父亲得到了林业局的分房,带着父母搬了过去。母亲也关闭了药铺,卖了那块地皮。

在我父亲20多岁的时候,他和我母亲结婚了。

没有轿子,没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只有穿着喜服喜气洋洋的我父亲骑着自行车,带着后座同样穿着喜服的母亲。她手里抱着一个小木桶,遇到熟人就向他们丢一把喜糖。那是一个盛夏。很美的盛夏。父亲自行车的铃声一直从东边响到西边,我父亲和我母亲共同翻修了新房。

不到半年光景,祖父就倒在了青纱帐里。他是被毒蛇毒死的,在田里干活儿被毒蛇咬了,随便包了一下就接着干活。在他不以为然的态度中,死在了高粱叶子下。所以我就没有祖父了。祖父的尸体只披了一层麻布就埋到了山上去,连葬礼也没有。穷啊,没钱。我母亲怀上我的时候,他们结婚已经三年多了。祖母也死了,这个幸福的女人则是在睡梦中安详的离开 家人生活的平安幸福,死的没有半点儿遗憾,她和祖父埋在了一起。双亲已故的我父亲和孑然一身的我母亲,拥有了这个世界上共同的血亲,也是唯一的血亲——高磊。也就是我。

母亲生下我时,正是春末。柳絮正在漫天飞翔,南方的木棉树都开了花。樱花的落花中,春天远去的脚步声中,我出生了。一个多么幸福的三口之家。

我两岁那年母亲害了不知什么病,庄婶儿说是骨头缝里长了个什么恶性的肉球,从此半瘫痪了。手术要花很多钱。去医院吗?去不起。只能是由父亲更频繁的回家来宽慰母亲,父亲便是我母亲的药。此时的他已经是高队长了,而母亲一病不起。在我三岁那年的冬天,她离开了这片寒凉的土地,去了一个温暖的地方。

那个要强的男人辞去了他的工作,从那天起他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便是我。

再往后,就是一大段又一大段主角是我的故事了。

不知道我离开这么久,庄婶儿的身体是不是还像以前那么硬朗?不知道庄宇离开那么久,庄婶儿是不是还在等着她有出息的儿子回家?不知道庄宇有没有回去看看?真想告诉她庄宇不会回去了。但又不想伤了那个水一样的女人的心。

想起来庄婶儿微胖的圆脸了,想起来庄婶儿带着薄茧手指摸我头的感觉了,想起了她的炖肉了,想起她又白的整齐的牙齿了。她无数次数落庄宇时,声音都是柔柔的;她用她肉乎乎的手指去揪庄宇消瘦的脸庞时,声音也是柔柔的;就连她摸着我的头给我夹菜,坐在我和庄宇中间与我们谈八卦的时候,声音也是柔柔的。庄婶儿胖胖的眼睛总是笑的眯起来,鬓角的头发看起来很松,很软。她是长发,平时总爱把她的头发盘起来,盘的光亮整齐没有碎发,看起来非常精神。她说这样方便干活儿。她的头发和眼球一样的漆黑并明亮,说话温温柔柔,声音也不大。但她力气很大,无论下田干活还是做家务,手脚都很麻利。

回忆中那些曾经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闪过,我向前走去的脚步有些沉重了,在我前去的天空中,那些音容笑貌慢慢的消散在天边土黄色的阳光里。我的喉咙动了动,想吞口水,但是没有口水从舌头下面流出来,所以喉咙依然很干涩。天空的阴云慢慢散去了,一些下沉的一些云朵裂开了一条条缝隙,蓝天的臂膀露了出来。那些下沉的云朵好像是故土上空缕缕的炊烟。好像天堂一样。心里莫名的恐慌了起来,那些在我家乡的记忆过去了太久,变得像一个将要被遗忘的梦一样。濒死一样的模糊不清,不可琢磨的被蒙上了一层可悲的屏障。不像是我亲身经历的,而像是一部刚看过的电影。

我停下来靠在栏杆上,我不敢面对现实,我失去了我年少时的勇气,我失去的太多了,多的可怕。

失去伙伴,失去勇气,失去家人,失去善心,失去人性,失去学习能力,失去性格,失去脊梁,失去尊严,失去一切,失去生命。我都没有认真的感受过我剩下的人生,我只是在不停的复盘我生命中的得失,并为那些失去感到后悔。该走的都走了,不该走的也都走了。那我的人生还剩下什么?最后的放手一搏啊。

是时候该离开了,离开就好,无论去到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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