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映得隋氢苡身上那件月白色襦裙愈发素净。管事嬷嬷端来的早膳倒也精致,一碟桂花糕,一碗燕窝粥,可那粥碗边缘的缺口,却像根刺,扎得她眼疼。
“二小姐慢用,”嬷嬷放下托盘,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些都是王爷特意吩咐给您留的,只是府里事多,奴婢们手脚粗笨,若有不周,还望二小姐担待。”
话音未落,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就“不小心”撞了下桌角,燕窝粥晃出大半,溅在隋氢苡的裙摆上,黏腻温热。
“哎呀,奴婢该死!”小丫鬟慌忙跪下,头却抬着,眼里满是挑衅。
隋氢苡看着裙摆上的污渍,指尖攥得发白。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她们总用这种“不小心”的方式欺负她,打翻她的饭菜,弄脏她的衣裳,甚至在寒夜里偷偷搬走她房里的炭火。
“起来吧,”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下次小心些就是。”
小丫鬟得意地爬起来,跟着嬷嬷扬长而去,路过门口时,还故意拔高了声音:“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小妾,也配用王爷的燕窝?”
桃知气得发抖:“小姐!您就任由她们这么欺负您吗?咱们去找王爷评理!”
隋氢苡摇摇头,拿起帕子擦拭裙摆上的污渍,动作缓慢而无力:“找王爷又能怎样呢?他若在意,她们又怎敢如此?”
她不是没想过反抗。刚入府那年,有个侍卫故意在她经过时伸出脚绊她,她摔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磕出好大一块淤青。她咬着牙去找许闫,可他正在和谋士议事,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说:“一点小事,也要来烦本王?”
那一刻,她心里的某个角落,就彻底凉了。
从那以后,她学会了沉默。下人们把馊掉的饭菜端给她,她就假装没闻见;她们故意在她面前议论她是“捡来的野种”,她就低头加快脚步;甚至有一次,掌事嬷嬷因为丢了支银钗,硬是在她房里翻出“证据”,要拖她去祠堂罚跪,她也只是死死咬着唇,没再喊一声“王爷”。
她知道,在这座王府里,她的委屈轻如鸿毛,她的存在,或许连那些名贵的花草都比不上。
那日她路过花园,看到园丁小心翼翼地给一株牡丹施肥,嘴里念叨着:“这可是王爷最爱的姚黄,要是养死了,咱们都得掉脑袋。”
隋氢苡站在原地,忽然觉得好笑。她连一株花的待遇都比不上。花死了,还有人担责;可她呢?那些人说的对,她就算死了,许闫也未必会皱一下眉。
夜里她坐在灯下做针线,指尖被冻得不听使唤。偏院的炭火总是不够用,她们说“王爷的炭火要优先供给正院,虽说王爷目前还未娶过正妻,但该备着的还是得备着,小妾房里,有口暖炉就不错了”。她呵出一口白气,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忽然想起刚入府时的模样,那时她眼里还有光,总觉得只要熬下去,总能等到云开月明。 可六年了,她等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欺负,和许闫越来越冷的眼神。
有一次,许闫难得踏足偏院,看到她房里单薄的被褥,皱了皱眉:“怎么不多加些炭火?”
她心里一动,刚想说什么,就被跟来的管事嬷嬷抢了先:“回王爷,二小姐说素来畏寒,怕火气太盛伤了身子,特意让奴婢少送些炭火呢。”
许闫没再追问,转身就走。她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些话,说了也是白说。有些委屈,咽了也只能咽着。
夜深了,寒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烛火摇曳。隋氢苡裹紧了被子,听着院外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忽然想起20世纪那个有许晏哥哥的雪夜,许宴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说:“氢氢,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隋氢苡苦笑原来,有些承诺,只有真正在意你的人,才会兑现。
而她在这座金玉堆砌的牢笼里,不过是个无人在意的影子,任人践踏,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