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呜咽,唐怜月抱着已然失去生机的唐灵皇,身形在寒风中僵立如石。他的师兄,曾经豪气干云的唐门高手,最终以这般惨烈决绝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唐灵皇在恢复最后一丝清明时,用尽残余的力气,阻止了唐怜月试图转移毒素的举动,决绝地说道:“杀了我,替我报仇。”
唐怜月不愿,他做不到。于是,唐灵皇选择了自裁。
看着怀中渐渐冰冷僵硬的躯体,唐怜月缓缓闭上眼,将翻涌的悲恸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
琅琊王府
庭院深深,几株耐寒的松柏在寒风中沉默矗立。萧若风披着厚重的裘氅,独自坐在石桌旁。桌上堆放着厚厚一叠密信,来自各方耳目,汇报着天启城的种种变故,每一件都足以在朝堂与江湖掀起轩然大波。
然而,萧若风的神情却异常悠闲,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漠然的平静。他看也未看那些密信,只是拿起手边的火折子,“嗤”地一声擦亮。橘黄色的火苗跳跃着,映亮他清俊却没有血色的面容。
他慢条斯理地,用火折子点燃了最上面的一封信笺。纸张迅速蜷曲、焦黑,化作片片灰烬,被寒风一吹,四散飘零。接着是第二封,第三封……他就这样,将那些足以让无数人寝食难安、勾心斗角的秘密,一张张付诸一炬。
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明明灭灭,仿佛烧掉的不是情报,而是某些沉重的负担,或者,是对这纷乱世情最后的、无声的嘲弄。
火光映照下,他的思绪飘回了不久前的某个时刻。皇兄满面关切与信任,亲手将一碗据说是太医精心调制的“补药”递到他手中,言辞恳切,嘱他务必保重身体。
可那碗药递到唇边时,他灵敏的嗅觉与对药理的了解,已让他辨出其中隐含的那一丝极淡、却阴寒刺骨的异样气味——那是针对他体内旧伤暗疾的、催命的寒毒。
他知道。他什么都清楚。皇兄嘴上说着最信任的话,手上却做着最绝情的事。几十年的兄弟情分终究败给那龙椅带来的猜忌与恐惧。
可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一丝犹豫,在皇兄殷切的注视下,他仰头,将那碗足以要他命的汤药,一饮而尽。喉间滚烫,心底却一片寒凉。
药力发作得很快。当晚,他身上便开始凝结出异于常人的、厚厚的寒冰,连内力都难以完全驱散。从那时起,他便知道,自己的时日,真的不多了。
火光渐熄,最后一缕青烟散入寒风。萧若风放下火折子,拢了拢裘氅,靠在椅背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茫,又似乎洞悉了一切。
次日清晨,天色阴沉。
琅琊王府门前的轿子已经备好。萧若风在侍从的搀扶下坐了进去。轿帘放下,隔绝了外界视线。轿子刚起行没多久,他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涌出,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咳……咳咳……”他忍不住捂住嘴,压抑地咳嗽起来,身体因寒冷而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掀开厚重的袖口。
只见小臂之上,已悄然凝结出一层晶莹剔透、却散发着森森寒气的薄冰。那冰层紧贴着皮肤,仿佛是从他体内生长出来的一般。他立刻尝试运转内力,试图以自身修为化解这诡异的寒冰。
然而,往日雄浑精纯的内力此刻涌向手臂,却如同泥牛入海,非但未能让冰层消融半分,反而像是刺激了它,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蔓延,寒意更加刺骨。
萧若风放下袖子,靠在轿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恐惧,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惫与了然。寒毒入骨,已非药石可医,亦非内力能解。最后的时刻,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
城西一家不起眼的客栈,天字号房。
送走了苏喆、白鹤淮等人,苏昌河、苏暮雨和月灼觉得清静许多,三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轻松的沉寂。那是一种卸下部分重担后,将全部精力与心神都集中于前方风暴的专注与锐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