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冬日,阴冷浸骨。天空是那种化不开的铅灰色,不见日光,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街巷,卷起地上残留的枯叶和灰尘。
医馆内室中,慕青羊与慕雪薇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副棋盘。黑白子错落,棋局已至中盘,两人落子皆慢,心思显然都不在棋上。
慕青羊依旧是那身浅白长衫,银带束腰,眉眼间的冷感比平日更甚,只是偶尔抬眼看一眼对面垂眸凝思的慕雪薇时,那冰封的眼底才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柔和。
萧朝颜坐在一旁的小凳上,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小脸绷得紧紧的,写满了担忧。她已经沉默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声音带着颤:“师父和我哥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
慕青羊从棋盘上抬起眼,看了这忧心忡忡的小姑娘一眼,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凝滞的气氛:“朝颜姑娘不必过虑。暮雨与小神医皆是机敏之人,定能逢凶化吉。”
话虽如此,他心中亦有些不安,手不动声色地缩回袖中,暗占一卦。
指尖微顿,卦象显示——虽有波折,但终究是“逢凶化吉”之兆。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松了松,将推算的几枚古钱轻轻摊在棋盘边缘,示意给慕雪薇和萧朝颜看。
慕雪薇目光落在那几枚呈现吉象的铜钱上,微微颔首,清冷的眉眼舒缓了些。
一旁的萧朝颜也凑过来看了,虽然看不懂具体,但见慕青羊神色笃定,慕雪薇也似有赞同,心头的担忧减轻不少。
王府深处的花厅内,炭火烧得更旺,温暖如春。 浊清一袭黑色常服,白发一丝不苟,正用银签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大皇子萧永站在对面,面色有些难看。
“典叶办事……似乎有些力不从心。”浊清的声音不高,带着内侍特有的平缓,听不出喜怒,“区区一件小事,拖了又拖,几次机会都未能把握住。”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萧永:“殿下需得想清楚,您信任的,究竟是‘舅舅’这个身份,还是……他替您办事的能力?”
萧永心中一凛。他皱紧眉头,烦躁道:“不止是暗河和琅琊王残余在作梗!本王总觉得……还有至少一方势力,藏在暗处,处处搅局!”
浊清放下银签,拿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漠与自信:“藏在暗处的老鼠,终究是老鼠。翻不起大浪。殿下不必过于焦虑,只需盯紧眼前该盯紧的人便是。”
鹤雨医馆后院。
苏暮雨和白鹤淮刚踏入院门,慕雨墨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惊疑:“我听说……有人冒充我的样子,救了小神医,还杀了许流云?”
苏暮雨点点头,简单将长街上的遭遇说了一遍,尤其描述那紫衣女子诡异霸道的功法。
慕雨墨听完,薄纱下的脸色变了变:“许流云是萧永手下最利的刀之一,如今折了,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小神医是他们的眼中钉,此地不宜久留。”
她看向苏暮雨,语气果决,“当务之急,是立刻将小神医秘密送出天启城!”
这时,得到消息的慕雪薇和慕青羊也从内室走了出来。慕雪薇轻声道:“我和雨墨可以在外围布下毒阵与机关,阻截追兵。雨哥,你武功最高,护送小神医离开最为稳妥。”
苏暮雨却摇了摇头,目光扫过院中众人,语气平静而坚定:“我不走。”
慕青羊闻言,看了苏暮雨一眼,并未多言,只是默默走到院墙边,开始检查随身携带的、用于布阵的器物。
慕雪薇也不再劝说,与慕雨墨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开始在外院与临近的巷口悄无声息地布置毒粉与触发机关。
然而,她们的毒阵尚未完全布好,一道身影已出现在医馆对面的屋顶上。
那人身形魁梧,穿着黑色斗篷,双目空洞无神,一出手就破了慕雨墨和慕雪薇的毒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