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谢谢，请留步。”冯薪朵的脸色被酒精晕染的通红，虽然有些摇摇晃晃的离开了宫殿，但她不忘很客气的对李宇琪的手下致谢，说话间，她已经走到了王宫的正门附近。

“冯将军，您看上去有些喝多了，要不要在下送您回去？”看着走路都不甚利索的冯薪朵，李宇琪的手下人有些担心。

“哦……没事，没事，我还没喝多，回去的路，还是知道的，这位兄弟客气了……”冯薪朵说着说着，自顾自的笑了起来，那种神态，任谁看来，都会认为她酒醉已深。

冯薪朵有些吃力的上了马车，在李宇琪手下的目送之下，渐渐远离这座旧时的王宫，现在已经是摄政官邸的地方，回到第比利斯另一头的旧执政官官邸，那里现在是冯薪朵的新家。

“哼，我冯薪朵岂是这点酒就能灌醉的？”马车穿过两条街之后，冯薪朵一改刚才醉眼惺忪的样子，瞬间换成一副清醒的模样，犀利的眼神扫过窗外的街景，脑海中回想着晚宴上她和李宇琪之间的对话，更准确的说，这在冯薪朵看来，其实算得上她们的第一次交锋。

和外人头脑中对李宇琪的固有认知不同，冯薪朵看到的她，总是挂着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气质上和善可亲，冯薪朵甚至都有些恍惚，这样的人会是传言中那个取人性命无数的恶魔贵族吗？不过很快冯薪朵也醒悟过来，这些都只是李宇琪摆出的迷魂阵，整个晚上李宇琪对她极尽拉拢之事，可言语之间却丝毫感受不到，冯薪朵渐渐听懂了李宇琪的弦外之音，默默接招，始终顾左右而言他，装傻充愣，最后索性表现出自己不胜酒力，宴会已然不能继续下去，李宇琪心中隐隐不悦，她对这样一个显得油盐不进的将军也是无可奈何，自己的第一步棋刚落下，就在无声无息之中化解，她不甘心，但脸上仍然装作相谈甚欢，意犹未尽的表情，客客气气的将冯薪朵送出了宴会厅，看着冯薪朵被手下搀扶着走远，她的眼神中立刻浮现出几分懊恼，心中那股无名火，久久挥之不去，“我今天这是怎么了？连一个小小的少将都摆不平，要是长期这样下去，计划哪天才能成功……”失落的情绪在蔓延，李宇琪甚至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统统产生了怀疑，那个遥远的皇帝梦，真的能有实现的一天吗？

冯薪朵踏进书房的门，顿时感到了久违的温暖，一阵困意袭来，她知道自己该去睡觉了，想着想着，她随手脱下大衣，扔在一旁。

“冯将军，吉格亚的葡萄酒，味道如何啊？”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毫无预兆的响起，冯薪朵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立马环视了一圈周围，可她并没有发现有第二个人身在屋中。

“你是谁？”冯薪朵装作平静的问道。

“一个普通人而已，您不必在意。”那人随口回应，冯薪朵这才确定，那个声音来自一墙之隔的窗外。

“哦？既然阁下是个凡人，就请现”身吧，也好让我认识一下。”冯薪朵悄悄走到桌子旁，轻轻拿起佩刀，抓在手中，眼睛死死的盯着窗户。

“我看这就不必了，我只有几句话要对您说”窗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今天李大公召见您，想必席间少不了要拉拢您这位手握重兵的吉格亚将军，不过您的回答真是巧妙，眼见自己说不过李大公，就装醉逃脱，在下佩服。”

“你煞费苦心的跑到我的地盘，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你潜入这里，已经是违反了法律，就不怕我让我的卫兵把你当场拿下吗？”冯薪朵听到来人的话，不禁觉得好笑至极，她不想再和这个人周旋下去，索性虚张声势。

“冯将军用不着吓唬我，我既然能来，就有办法走出这里，我被抓了倒是无所谓，可是陛下能不能理解您的想法，这我就保证不了了。”那人不为所动，甚至冯薪朵在结尾还听到了一个轻松的笑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冯薪朵已经失去了耐心。

“这很重要吗？冯将军何必多心呢？我最后提醒您一下，陛下为什么会选中一个没有实战经验，资历平常的军官来到吉格亚，执掌一方的军权，这其中的原因，您应该清楚。还有，只要您依旧忠心于陛下，自然会有很多人保护您的安全，那么同样，如果您投靠了帝国的敌人，可能会在某一天不明不白的死去，对了，我给您留了一个小礼物，危难时刻，带上它到城东的瓦列里商店，另外，注意您身边的人。”窗台上轻轻响起了物体的碰撞声，冯薪朵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她还在等着那人再说些什么，可是窗外早已陷入沉寂，冯薪朵忍不住了，带着刀夺门而出，门外却空无一人，一阵寒风吹过，冯薪朵清醒了不少，这不是梦，她确信道，反应过来之后，她想起来那个神秘人最后的话，赶忙走向窗台，果然上面放着一块令牌模样的东西，冯薪朵一把拿起它，匆匆走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借着并不明亮的灯火打量着它，这是块通体白银打造的圆牌，上面的纹饰，冯薪朵总觉得似曾相识，可它们代表什么，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此刻却如同失忆了一般，遗忘的一干二净，她没有再和这牌子较劲，把它小心翼翼的藏好，若无其事的进入了卧室当中。

又一个白天降临，帝国总参谋部里却早早开始忙碌起来。

“长官，作战地图已经全部打包，我们很快就能出发了。”办公室里，刘增艳的副官对着她说道。

“很好，徐伊人现在走到哪里？”刘增艳盯着桌上的地图，头也不抬的问道。

“徐军长今天已经到了基辅，她刚才发来电报，请您尽快到那边，好尽早商定作战计划。”副官报告道。

“给她回电，让她做好随时移动的准备。”刘增艳语速极快的下令。

“是，长官”副官回应着，顿了顿，他有些不解的追问，“您的意思是，基辅不是总指挥部的所在地？”

“当然，那里离着前线太远了，信息传递很不方便，我要另外找地方的”刘增艳的目光离开了地图，从思索中缓醒过来，看着自己的副官，忽然笑了出来，“年轻人，这次我们不是去游山玩水，这是战争，或许时间不长，但却比你在帝国大学里被那些书呆子教育几年，要有用的多，做好准备吧。”

“是，长官，我会尽力的。”副官没有被刘增艳的话吓到，反而显得兴奋不已，突如其来的实战机遇，让他激动的有些找不着北，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刘增艳将贴身的公文包装满，大步走出了办公室，奔向战场救火的前线。

“按说现在帝国遇到难题，你应该投身你的公务，不该跑来陪着我这样的闲人消磨时间。”吴哲晗说着，在棋盘上走出了自己深思熟虑的一步棋。

“军务上的事，我怎么懂得？况且现在陛下不愿意放权给枢密院，所有的文件，都由她一个人批阅，我这个院长，现在算是放了长假。”许佳琪自嘲道，看着自己的棋子，一时间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几十招过来，她渐渐不占据优势，现在应对吴哲晗的步步紧逼，她很费力的招架着。

“那是当然，不过你应该考虑到，这已经不是帝国内部的一场战争，很快它会把很多国家牵扯进来的。”吴哲晗微微笑了笑，顺手吃掉了许佳琪的一个兵。

“普鲁士不会趁人之危的，他们的敌人更多，不会再来招惹我们的。”许佳琪皱了一下眉头，随口回应吴哲晗道。

“当然，他们现在巴不得和帝国建立起更紧密的联盟，我说的是那几个更难对付的家伙，奥匈、瓦拉几亚，甚至是奥斯曼，难保他们不会蠢蠢欲动，联手和帝国作对，你是文官的首领，应该提醒陛下，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吴哲晗停下了进攻的步伐，一脸冥思苦想的模样。

“说起奥匈和奥斯曼，这两个强盗现在似乎走得很近呢，我也整天为这个头疼。”许佳琪看了看棋盘，果断推进一步。

“这个嘛……”吴哲晗看着许佳琪认真的表情，忽然神秘的一笑，“这根本不是难题，你看到的都只是暂时，这样的友好维持不了多久的。”

“哦，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前天塞尔维亚的使臣觐见了陛下，他除了感谢我们的支援之外，也提到了这件事，现在的塞尔维亚，算是恢复了一些元气，可奥斯曼人还会时不时的骚扰边境，使臣希望陛下能继续提供一些必要的支持，他们很担心战争会再次爆发。”许佳琪随着吴哲晗刚刚走过的棋，移动了棋子，有些担忧的说道。

“那陛下是怎么说的呢？”吴哲晗追问许佳琪，同时手上也没有闲着，又干掉了许佳琪的另一个兵。

“陛下当然同意了他的请求，毕竟是同族人，只是枢密院为此又要再多花钱，唉……军队的开支已经让我够烦心的了。”许佳琪愁眉不展，迟迟没有再走出下一步棋。

许佳琪的表情，惹得吴哲晗不禁笑出了声，“你就为了这个发愁？哈哈，那两个强盗还会因为分赃不均再次开战的，本来他们相约共分塞尔维亚，可匈牙利人抢了多瑙河以北的土地，就高高兴兴的回去了，奥斯曼独自应对塞尔维亚的进攻，最后虽然得到了内罗格，却被塞尔维亚人夺回了马其顿，你想想，他们的心里当然会不平衡了，必然要寻找机会发泄不满，但我看这几年之内，战争不会爆发，他们暂时还会合伙对抗我们，所以外交上的事情，还会很多，你不会休息太久的。”吴哲晗极为自信的侃侃而谈，许佳琪听着，竟也有些入迷。

“五折啊，你当国王简直屈才了，露西亚也可以交给你来治理。”许佳琪思考了一阵，忽然笑了笑，打趣的回应着吴哲晗的论断。

“我不是皇帝，也没有当皇帝的心情，只不过是替你适当的出些主意罢了，整天忙碌在纸堆和官员之间，那样的生活，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向往，呵呵。”说完吴哲晗抬头看了看许佳琪，她说这些话，虽然显得戏谑，可却是十分认真的，可听者有意，许佳琪的脸色，瞬间增添了一丝失落，这没有逃过吴哲晗的双眼，她觉察出许佳琪表情的异常，她不清楚许佳琪内心此刻在想什么，但她隐隐感觉，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哦，你看看，只顾着聊天了，都没有好好思考下棋的事，嗯……我看看该怎么走了？”吴哲晗连忙用笑容缓解气氛，眼睛盯着自己的棋子，不多时又走了一步。

许佳琪被吴哲晗不经意的话语打乱了思路，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本来应对这局棋自己已经十分吃力，她不想再输得一塌糊涂，可心中一阵阵的慌乱，不停的干扰着她的思路，接下来的棋，她越走越糟糕，呈现出丢盔弃甲般的溃逃，沉默了一阵，许佳琪缓缓开口，“已经没有棋子可走了，我认输。”

“不应该啊，你似乎在让着我，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kiki。”吴哲晗开玩笑道，她深知许佳琪的棋术高超，无论是皇宫侍卫们的口口相传，还是为数不多的几次对弈，她都感受到了，自己难以和国手级别的她匹敌，可今天这一局，许佳琪败得很蹊跷，似乎后面的部分，她始终心不在焉，吴哲晗能感受到，但没有点破。

“唉，虽然是在下棋，可是我心里还放不下国事，谁让我还是大院长呢。”许佳琪笑着说道，替自己打着圆场。

吴哲晗还想说些什么，这时侍卫突然走了进来，“殿下……大院长大人。”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吴哲晗立刻问道。

“是陛下要召见大院长大人，有国务需要商议。”侍卫如实禀报。

“既然是陛下的召见，我这就过去。”说罢许佳琪匆匆起身，随着侍卫离开，虽然作为高手，她罕见的输给了一个实力远不如自己的人，但许佳琪没有懊恼，毕竟自己输给了自己的所爱，况且这不过是游戏一场。她更在意的，是人间这盘庞大的棋局，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决不可能悔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她为此紧张，但同时又狂热的兴奋着，她自信自己能挥洒自如的取胜，虽然这一切，都在为他人做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