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后来啊，我带着最后的一千五百人，就这么来到了露西亚，陛下得知我们被瓦拉几亚人算计，当时还很生气，甚至一度准备派军队教训一下他们，我拦住了她，毕竟我们流的血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因为我，而让别人去送死，再往后的事情，你也都清楚。”吴哲晗终于讲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用一个浅笑，完结了自己的讲述。

医生听着这个近乎传奇的故事，早已深深的入迷，如果不是当事人的讲述，他也很难想象，眼前这个和蔼的女人，竟然经历了这样的生死劫难，“殿下，您是个英雄，我能有幸为您治疗，我感到十分光荣。”医生崇拜的目光，射向吴哲晗。

“对于我来说，那都是过往云烟了，英雄也会有落幕的一刻，你看，我不是已经变成一个普通人了么？今天还能笑着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人说起这些，你就把它当做是一个童话故事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吴哲晗爽朗一笑，缓缓站起身来，“总之，我非常感谢你的治疗，看得出来，你是个对病人很精心的医生。”

“谢谢殿下的赞赏，如果您有需求，我会随时过来的。”医生诚惶诚恐的起身答谢，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医生便离开皇宫，吴哲晗的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时隔多年，再次回忆起这段血与火的旅程，她忽然想到了很多人，那个萍水相逢的塞军军官，已经化作一抔黄土的洪珮云，还有冯晓菲、江真仪等等，那些有幸看到露西亚大地的人们，他们和自己一样，或许已把他乡做故乡，可能还有的人，心中时刻不忘复国雪耻，但这些对于吴哲晗来说，都已轻如鸿毛，当初多瑙河畔的许愿，她是决心要还愿的，至于其他的，她不再去思考，“我已经拼尽全力，剩下的那些，就让上帝决定吧。”吴哲晗飘然离开，灵魂深处的声音，依旧留在原处，回荡着。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徐子轩还没有结束忙碌，好不容易看完最后一份文件，偌大的屋子里已经只剩下她自己，徐子轩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起身准备离开，一名侍卫突然走进来，“络将军，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哦，好，我这就去。”徐子轩立即随着侍卫走向内宫，只是一路走着，徐子轩越发感到奇怪，那条路并不是去往李艺彤的寝宫的，而是那个多年不曾踏入的地方，李艺彤召自己到那里，会有什么特别的事要说吗，徐子轩一时也猜不出来。

十五分钟后，徐子轩走到了圣路易斯厅的大门外，侍卫转身就退下了，徐子轩看着没有亮光的厅堂，心里七上八下，但她没有犹豫，一把推开了大门，匆匆走了进去。

虽然许久没有来到这里，徐子轩对这里的一切还是那样熟悉，她径直走进了最里面的大屋子，李艺彤果真就站在一张画像前，背对着大门。

“陛下，有什么事吗？”徐子轩停顿片刻，发问道。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李艺彤冷冷的开口。

“……陛下，您的意思，我不明白，您还是直说吧。”徐子轩听到李艺彤的语气，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心中已经预感到了，那件事很可能败露踪迹了，但她还是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模样，打算和李艺彤周旋。

“真的不知道吗？呵呵”李艺彤猛然转身，几步走到徐子轩面前，面无表情的继续道，“欺瞒皇帝，是什么样的罪责，你应该知道吧！”

“陛下……我虽然有些事情办得让您不满意，但从来不敢欺骗您啊。”徐子轩替自己辩解着，不经意间，几滴汗冒出了额头。

“哦？那我还是替你说出来吧，你派手下人去暗中搜集内探的武器，这算不算是在欺骗我呢？”李艺彤收起了冷峻的面孔，突然笑了。

这句话出口，徐子轩大脑瞬间嗡的一下，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再佯装下去了，口气瞬间软了不少，“陛下……我……属下知道这么做，是死罪，可属下并不敢对您有任何不忠心的举动，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为了……帝国……”徐子轩显得紧张，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是你最好不要再有这样的危险动作，李宇琪的事，没有我的指令，谁都不能擅自行动，也包括你在内！”李艺彤的语气十分严肃，顿了顿，她稍稍缓和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幸亏没有被外人检举出来，不然，我就是有心保护你，那些大臣也不会谅解我的苦心。”说着这些，李艺彤的神情十分复杂，那目光，像是在看着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

“属下多谢陛下的成全爱护！”徐子轩几乎是要双膝跪倒在地，她清楚这些话的内涵，自己不谨慎的举动，险些葬送了自身，她又喜又怕，李艺彤看着有些惊慌失措的徐子轩，轻轻上前扶起了她，“好了，你不必害怕，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陛下，属下告辞了。”徐子轩感激涕零的看着李艺彤，缓慢的转身，走出了大厅。

徐子轩昏昏沉沉，脚下无力的走着，踩在坚硬的石板，她却感觉自己行走在棉花堆中间，她惊诧于内探的无孔不入，这样机密的事，居然没有多久就被发现，她懊恼自己一直小看了李艺彤，不动声色之间，就掌控了每个大臣的一点一滴，连自己这样的近臣，都不能幸免，忽然她猛的站定，这件事，自己只告诉了蒋芸，把这些联想在一起，徐子轩被得出的结论惊出一身冷汗。

“蒋芸，她是内探！”徐子轩心中大喊一声，瞪大双眼，警惕的环视了四周，却是寂寥无人，她害怕，怕自己今夜就会命丧于此，被悄无声息的灭口，来不及细想下去，徐子轩几乎是跑着踏出皇宫，匆匆忙忙的回到了自己家中。

回到家中的徐子轩，几乎一夜未眠，她翻来覆去的思考着蒋芸的一切，虽然对于蒋芸是内探的判断，她一万个不相信，但是再没有比这个更合理的解释了，这更引起了徐子轩一阵阵的惊恐，如果这是真的，那黄婷婷的所有事情，十有八九已经曝光在李艺彤面前，用不了多长时间，远在天边的李宇琪也会知道，那黄婷婷的性命……徐子轩不敢再想下去了，借助着安眠药，她在晨曦中入睡，暂时躲开了这一晚上的心惊肉跳。

“陛下，络将军已经三天没有进宫了，据家人说，是病倒了。”孙芮例行向李艺彤汇报了近期的要务，末尾的时候，说起了徐子轩。

“她确实病了，得了心病，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过几天她自己就会好的。”李艺彤笑笑，没有把孙芮的话当回事，又继续批阅着文件。

戴萌正率军队返回北方的首都，得胜归来的喜悦，充斥着她的内心，不过这一次回军，她打算借机前往另一个地方，自己梦中相逢无数次的故乡，顿河。

“你们继续前进，走到预定的宿营地之后，就地驻扎，我去去就回来。”戴萌向身边的副手交待完毕，上马直奔远处而去。

待在城市里太久，戴萌几乎遗忘了草原的模样，她纵马奔驰，尽情享受着难得的时光，让自己投入家乡的怀抱。

“这位长官，怎么一个人到了这里？”几个路过此地的哥萨克人，见到孤身一人的戴萌，好奇的问道。

“哦，原来是我的同族人啊。”戴萌见到他们，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同族？您也是哥萨克吗？”哥萨克人有些诧异的问。

“当然，我来自别尔德部，这次是特地回来看看的。”戴萌笑着说道。

“这么巧，我们也是别尔德部的，正好要回到部落。”哥萨克人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同胞，也是欣喜万分。

“就麻烦几位前面带路了。”戴萌极为恭谦的说。

“都是自己人，长官何必客气。”说罢，一行人离开，奔向附近的村镇。

戴萌的突然到访，引起了全族人的围观，以前只是听说部族内出了一位将军，想不到今天戴萌居然出现在故乡，从族长到普通族人，每个人都在盛情招待她，尤其是得知戴萌刚刚平定了吉格亚叛乱，大胜而归，这更是引得众人连连欢呼。

戴萌不知被敬了多少酒，很不错，她还没有醉，忽然她想到了一个许久不曾见到的故人，而今天却没有见到她的身影，于是她转头向族长米约托夫发问，“族长，莫寒怎么不在啊？”

族长猛然听到戴萌这样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神情瞬间黯淡下来，“她战死了。”米约托夫伤感的说道。

戴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紧紧握住酒杯，“什么？她怎么会战死？我没有听说哥萨克这些年有过内讧！”戴萌大喊着，满脸震惊不已，猛然间站起来。

“当然不是，她死在了科黎穆，我们奉皇帝陛下的命令，组织了三百人的队伍去那里消灭鞑靼人的叛乱，莫寒自告奋勇带队前往，想不到不久之后，就有人来到部落，告诉我们，陆婷的叛军打到了科黎穆，莫寒不敌叛军，三百人都死了……唉。”一位长老惋惜的告知了戴萌，事件的原委。

戴萌霎时感觉天旋地转，歪歪斜斜的一头栽在地上，众人慌忙上前扶起她，过了好一阵，戴萌才苏醒过来。

“莫寒……莫寒……”戴萌两眼空洞，不住的念叨着，她不愿意相信，当初离开这里，莫寒在镇外和自己相见的那一面，竟是诀别，她看向已经老泪纵横的族长，那句话脱口而出。

“族长，您放心，我戴萌身为朋友，帝国的将军，总有一天会替您的女儿报仇的！”说这话的时候，身边的人都看得清楚，戴萌是在紧紧咬着牙，原本明净的双眸，此刻被火海占据，她真的愤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