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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一清晨,闽城附中惯例进行庄严的升旗仪式,随后紧跟一段简短却意蕴深长的演讲。
学生们如同潮水般涌向操场,叽叽喳喳。
时韫灵活地在这片人海中穿梭游走,视线在一片攒动的身影间快速扫视,锁定目标——自己的班级队伍。
他毫不犹豫地拨开人群,精准“定位”,最后稳稳当当地站到了属于自己班级的队列之中,一切行云流水,秩序井然。
天空被厚重的乌云压得黑沉沉的,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雨水却犹犹豫豫地不肯痛快落下。
底下一堆学生小声吐槽。
“这种鬼天气也要开例会。”李紫玉满脸鄙夷,“下雨了他们台上可以避雨,我们不跟二百五一样。”
“我穿个短袖都冷死了。”陈宇琪附和着。
闻言,时韫循声抬眸。
李紫玉环抱双臂,眼中泛着青灰之色,仿佛透露出一夜未眠的疲惫。
她的头发被巧妙地扎成一个高高的丸子头,显得格外精神。
她身后的陈宇琪则扎着一条高马尾,随风轻舞,笑容可掬。
时韫捧哏道,“陈总直接收购附中。”
几人正嘻笑不停,气氛正好着忽然被一道厉声打断。
“站队半天了,还在这嘻嘻哈哈的!”
开口的是四班班主任——姚喃,她留着齐肩短发,鼻梁上架着副银边眼镜。此刻,她正眉头紧皱,目光如炬地盯着队伍中央。
话音刚落,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那几个心里跟明镜似的家伙瞬间收起了嬉皮笑脸。
李紫玉和陈宇琪更是立马昂首挺胸,目光寸步不离地锁定在台上慷慨陈词的学生代表身上。
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恣态。
时韫见不得她们假正经的样子,他紧抿唇,依旧难掩笑意。
幸亏队伍后面又开始熙熙攘攘地喧闹起来,姚喃目光一凛,果断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后走去,随后立马展开了新一轮的输出。
“台上的学生代表有点姿色诶。”李紫玉朝台上挤眉弄眼。
陈宇琪用肩碰了碰她的背,“那个是高三的年级第一——陈延迟。和我一个姓。”她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他右手腕上系了一个带银铃的红绳,前两天还被教导主任谈话了,应该有对象。”
时韫顺着目光看向台上。
台上站着一位翩翩少年,身材修长挺拔,肌肤白皙如玉,脸庞线条流畅而立体,棱角分明。他那双眼睛深邃如潭水,眉毛浓淡适宜,鼻梁高挺,嘴唇薄而紧致。他手持话筒的模样,手指纤长,骨节清晰可见,青筋微微突显,更添几分力量感与专注度。
时韫突然觉得,自己的词汇量好像不够用了,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描绘他。
陈延迟站在那儿,哪怕天空黑云压顶,却依然能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帅”字衬托他都显“俗”了。
时韫身后,赵雷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半是打趣半是揶揄地说:“哎,你干嘛特地提你们同姓这事啊?是想制造点对比效果吗?”
陈宇琪慢悠悠白了他一眼,“和我是本家我骄傲,你这么闲,去开场演唱会吧。”
时韫止不住笑了。
这是4班历史任课老师的一个梗,他是歌手赵雷的歌迷,好几次拿同名的赵雷开玩笑。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直到姚喃往对前走才稍微安分会儿。
沉甸甸的云团再也憋不住重负,硕大的雨滴轰然坠下,砸入地面的水坑中,瞬时绽放出一朵朵转瞬即逝的水花。
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又冷又湿的空气向里弥散,让人清醒。
李子玉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再晚一步——”她将手重重的拍在书堆上,“老子就真成落汤鸡了!”
陈宇琪,“她今天出门太早忘喝药了。”
时韫望着李紫玉在班级中穿梭着追逐陈宇琪的身影,不禁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笑容。
他刚来附中时,他的内心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所包围,除了与室友偶尔的交流之外,即便是共同经历了半个月军训的同学们也难以触及他的世界,仿佛总是处于“勿扰模式”。
分班之后,这种情况变得更加严重。
幸运的是,他被选为地理课代表,这让他的存在感在班级中稍稍提升。
也是在这个时候,李紫玉和陈宇琪主动接近了他,同他搭话。
她们总是称赞他可爱,甚至开玩笑说他只有一边有卧蚕。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但这种“交友”的信号也被时韫拒绝接收。
过了一个学期才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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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一可有场红歌大赛哦!" 姚楠一边将那只“小蜜蜂”话筒稳稳地扣在腰间,一边仔细调校着音质,嘴里念叨着:“光靠体育课肯定不够。所以我琢磨着,抽出几堂课,额外加练一下,”
陈宇琪坐在第一排偏过头,直了个不停,“赵雷,你的主场到了。”
班上一片笑声,姚喃敛住笑容,拿着戒尺拍了拍桌案,“好啦,这几天要排队形还得选曲目练,时间肯定不充盈,大家在空闲的时候也多练一练。”
直到下课的钟声响起,外面的雨势依然未减。密集的雨珠紧贴着玻璃窗,缓缓滑落,犹如断线的珍珠般晶莹。
时韫推开班门,仿佛踏入了一片朦胧的雨帘之中。
他迅速地将门关上,试图阻挡住冷风和雨水的侵袭。
然而,冷风呼啸而过,夹杂着细密的雨丝,无情地打湿了时韫的衣服。连原本靠墙而立的拖把也不禁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闽城附中高二是老教学楼,一直未在走廊安置窗户。寒意透骨,雨水如银丝般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倾泻而下,打湿了整个走廊。
时韫紧攥着手中的衣摆,迅速地朝楼梯口奔去。走廊上除了偶尔有人匆匆如厕之外,几乎空无一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已被雨水打湿了一大片的衣服,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在不经意间,他不小心撞到了前面行走的人。那一刻,他感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然而,出于本能的反应,他还是迅速地低声道歉:“对不起!”
“没事。”
对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略带沙哑,却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时韫突然抬起头来,意外地与一双犹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相撞,那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
冷风刮过,吹起两人额间的碎发。
许汶锦拿着扫把站在楼梯口,身上只穿了一件灌满风的校服,克莱因蓝色显得他愈发苍白清隽。
时韫的眼眸微微闪烁,目光停留在许汶锦紧紧握着扫把的手上。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青筋凸显,原本白皙的手在冷风的吹拂下变得有些泛红。
时韫眉头不自知的轻蹙,“你今天值日包干区啊。”这么冷的天。
尽管答案已经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但他仍然忍不住想要询问,仿佛这样可以打破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屏障,拉近彼此的距离。
察觉到他的目光,许汶锦略显尴尬地用手指了指楼梯,他原本紧抿的嘴唇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小弧度,解释道:“是的,今天风太大了,班主任让我重新打扫一下。”
“就你一个人值日?”
“另外两个女生本来要来,可没啥大垃圾,我就一个人揽下了。”
还挺有伸士风度。
时韫的呼吸突然停顿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了几个零碎的画面。
刚才的对话与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感觉仿佛曾经做过这样一个梦。
似曾相识。
就像在做事的过程中,不经意间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曾经经历过,或者是在梦中见到过,直到很久以后,当眼前的情景与梦境中的景象惊人地吻合时,才恍然大悟。
他看过网上的科普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科学界被称为即视现象,也叫海马效应。
当人们的大脑某半面信息处理速度加快,另半面反应迟钝,就会导致这样的现象。
就好像当你看到某个场景时,视觉神经越过大脑,直接把画面传给记忆神经,在你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其实你就已经有了记忆。
就这样似曾相识的感觉出现了,其实这一切就只是大脑的漏洞而已。
本打算随意地多聊几句,然而站在许汶锦面前,他却如鲠在喉。
“拜拜。”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跑下楼去,留下一串匆忙的脚步声。
许汶锦盯着那抹背影,目光晦暗,他启唇,声音低哑,“嗯,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