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乞丐

张海灵的故人很多，故事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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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面上有层薄雾，阳光透着雾亮的发白。

张海灵站在远处淡淡地看着江边那个被一群小孩围攻的乞丐，没什么想法。

那乞丐一看就是背了人命的，不知道又是从哪逃官司逃过来。看样子不过也才十六七岁，也是苦命人。

小孩们围着那乞丐唱歌：懒要饭，饿肚皮，铜钱滚进长江里，要饭的妈，好垃坬；洗脚的水，调粑粑，身上的圪子搓麻花，围桶盖子敬菩萨。

乞丐没反应，张海灵也没反应。她不知道那乞丐的心情，她不管有两个原因。一是从泗水逃来这一路上因为她爱多管闲事多生事端，二是她听不懂那些小孩在唱什么。

江边讨生活的人很杂，口音也多。他们的父辈是纤夫，天天过船上日子，靠水吃饭。码头又是四通八达的地方，耳濡目染，天天生事，不厌其烦。

乞丐还是握起那棵毛竹杆靠在树上睡觉，一动不动。小鬼们就开始捡石子打他，其中有些八九岁的，下手已经很黑。一颗石子打中乞丐脑后，昏昏沉沉的乞丐睁开眼转头，他们一哄而散。只有一个看起脑筋不太灵光的小孩，怎么也砸不中那乞丐，似乎也不怎么识时务，大家都跑了，他还在那砸。

直到乞丐站起来，一把揪住他衣领，小孩才想起来要跑。可惜为时已晚，乞丐把他往江里丢去。江边过活的小孩水性都很好，小孩不停挣扎，但每当他快游到岸边，乞丐用一脚又把他踹进去，每一脚都用尽了死力气。

按理来说张海灵再怎么铁石心肠，看到这种场面也是于心不忍的。可她偏偏没什么反应，蹲在树杈上对这个乞丐啧啧称奇。

她正琢磨着，要是能忽悠这个乞丐和她一路去长沙该多好，不光心狠，打架还厉害。都当乞丐了，收费肯定也不高，看他早的时候被打也不还手，脑子不算灵光。

乞丐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只是本能的觉得有个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眼神一下锁定了张海灵蹲着的那棵树。

他看着这个在树上蹲着的人，觉得有些奇怪，但不愿意多想。她盯他的原因很复杂，但杀了她很简单。

正当他准备动手，那树上的女孩突然开口，“大哥你先别慌动手嘛。对对对，先把手收回去。”

乞丐反应过来这女的不简单，他伸手拿九爪钩的动作不是寻常人能发觉的。他思索之际，张海灵又开口了，“对嘛，我们有话要好好说。你摆摊摆了三天，我不说三天，起码也看了两天半。你没得生意，又要去做苦力，好烦哦是不是嘛，来来来，我们两个商量件事。”

乞丐心烦，既因为生意，也因为她的话。

她说得没错，自己这样确实没出路，他有些怀疑喜秀才临终前的话。但要是和她搭伙，破了一百文杀一人的话，自己要是后半辈子没有出息都找不到地方怪。

“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嘛。我和我哥哥从东北逃难过来，本来要去长沙，但找不到路，在泗水那跑散了。如果你想，我们两个一路去长沙，你路上看护到我点，钱绝对少不了你的，我还找活给你做，你看如何？”

这不是亏本买卖，甚至是稳赚不赔，反正他在汉口也赚不到钱。

乞丐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没说话，张海灵又自顾自的继续，“我身上还有钱，可以先给你付一部分，路费和食宿我都包了。那些坏人我打不过，要是有人招惹我们，你就要打回去，我打不过嘛。”

乞丐很敏锐的察觉到她话中“我们”这个词。自己明明都还没答应，她怎么那么自来熟？他对自己的名声有一定认知，不怕自己拿了钱不办事杀她吗？

张海灵等不到乞丐反应，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不说话？”

乞丐才接话头，“你话太多了，没来得及。”

“你说要我陪你去长沙，给我好多钱嘛？”

说着话，他手也没闲着。注意到树上的人开始思考合理报价，他猛地甩出九爪钩，可树上的女孩好像有肌肉反应般一个后空翻躲过，又稳稳的落在地上。

女孩落地后也依旧一副思索的模样，没有质问乞丐为什么出手，“嗯……一共给你十两，先给你三两定金，到了长沙付剩下的。但你的脾气要改一下，不然别人没把我整死你先把我打死了，到时候没人付尾款哦。”

“对了，我叫张海灵，你叫什么？”

乞丐看着女孩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莫名烦躁，却又不是要杀人的那种，“陈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