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先皇驾崩的前夕,风声鹤唳,暗流涌动。朝堂内外,各方势力蛰伏已久,都盯着那把象征至高权力的龙椅
彼时,竹潇尚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女。其父身为镇国将军,向来只效忠皇帝一人,从不涉足任何党派纷争。他手握重兵,却依旧深得圣心,是夺位棋局中各方势力争相拉拢的首选之人。然而,也正因如此,无可避免的卷入这场皇权斗争的漩涡
竹潇立在廊下,望着天边那抹铅灰色的云,像浸了墨的绸缎,沉沉地压着皇城。风里传来远处禁军巡弋的甲胄碰撞声,还有檐角风铃的颤音,一声一声,似在叩问这风雨欲来的寂静。
“小姐,将军在书房等您。”丫鬟碎玉匆匆跑来,脸颊因疾走而泛着红晕,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竹潇拢了拢肩头的披帛,指尖触到袖中那枚父亲所赠的青玉佩——温润的触感让她定了定神。她抬步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竹青松正立在案前,凝视着那幅《山河舆图》。烛火映着他玄色的将军袍,肩头的鎏金纹饰泛着冷光,那双常年握剑的手此刻紧攥着图卷的边缘,指节泛白。
“潇儿来了。”他转过身,目光里藏着化不开的忧虑,“陛下病重的消息,你可听说了?”
竹潇点头,嗓音有些发紧:“女儿听说,各方势力近日在城中频繁往来,连平日里不露面的几位王爷,也遣了心腹进京。”
“不错。”竹青松冷笑一声,眼里闪过锐利的光,“他们像闻到血腥的饿狼,都盯着那把龙椅。我手中这十万镇国军,更是他们必争的棋子。”
他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夜风裹着槐花的香气吹进来。“我本想带你避往云州,可如今看来,怕是来不及了。”
竹潇的心猛地一沉,她望着父亲紧绷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父亲,您是不是......?”
竹青松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她。信封是暗红色的,封口处印着一只展翅的鹤——那是太子党的标记。
“太子的人今早送来此信,说只要我支持他继位,便许我世袭罔替的王爵。可若我不从......”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便要以‘谋逆’罪名,将我府中上下一并拿下,如今局势动荡,我若不早做选择,怕是会被他们那帮狼崽子分食殆尽。”
竹潇的手指微微发抖,却将密信攥得更紧。她抬头望着父亲,眼里燃起倔强的光:“父亲,女儿不愿躲去云州。既然这场漩涡避无可避,不如......我们自己做棋手。”
竹青松愣住了,他望着眼前十五岁的女儿,忽然想起她幼时学剑的情形——小小的身影握着比她还高的剑,一次次跌倒又爬起,嘴里念叨着“我要像父亲一样,保家卫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
竹青松指尖轻触竹潇发顶,窗外槐花纷飞,如惊蝶乱舞。他望着她眼中的倔强,仿佛看见当年握着染血兵符的自己。
“好。”他嗓音沙哑,“既要做棋手,便看谁执子。”转身去取出檀木匣,从暗格里拿出一枚暗金虎符
竹潇接过,掌心发烫。昨日剑劈槐叶的脆响,如今化作心跳的鼓点。她抬眼,父亲望着夜色,槐影摇曳,似无数窥视之眼。
“太子的人在等回信。”竹青松冷笑,“他不知,棋局中最险的,从来是执棋者。”
竹潇攥紧虎符,指节泛白。幼时父亲教她下棋的话,此刻才懂其中血腥。
“我去见太子。”她声音清冽,如剑出鞘,“与其当任人摆布的棋,不如当执棋者纵观全局,我定不会输”
竹青松微怔,随即含笑:“好,为父陪你下这盘生死棋。”摊开地图,云州地形如沉龙蜿蜒。
夜风骤起,烛影摇墙,两人身影交叠,似挣扎的蝶。竹潇望着地图,想起母亲曾说“你可知你名字缘由?”
“松窗竹户,万千潇洒”
她抬头,目光灼灼:“父亲,我们赢定了。”
他轻抚她鬓发,指尖微颤却坚定
三更鼓响,竹潇握符向门,背影如剑。竹青松忽唤:“潇儿——”递出外衣:“夜里凉。”
她接过,温意入心。一笑转身,步履坚定,踏进夜色,如剑刺入黑暗。
他望着她远去,胸口微闷。望天,残月如玉。忆起妻临产那夜,他曾说:“无论男女,皆如你坚韧。”
如今她真成竹韧,他却心酸。回屋将密信掷入火中,灰烬纷飞,如蝶舞夜。
他喃喃:“潇儿,我们赢定了。”声微颤,却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