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渡我/番外
—残林树—
又是梦。
又是一个接一个的梦。
三枝乱景睁开眼来吐出一口气,距离她杀死夏油杰已经过去一月了。
寒冷从窗缝涌进,有些冻人,三枝乱景将自己埋到了被子里,混乱的思绪再次陷入梦中。
第几次了,她记不得了。
在梦中不断的下坠,永远触及不到尽头,她又回到了一个月前。
“能再次见到乱景,真的太好了。”
声音又在梦里响起,她惊醒,泪水洇湿了枕头,一月内压抑着的情绪在一瞬间冲破了笼子。
泪流满面,溃不成军。
袈裟被她抱在怀里,被人熨烫平整的衣衫在她怀里被揉乱了。
可她以什么身份流泪呢?爱人?家人?还是……仇人?
她自认为是仇人,可夏油杰似乎不这样想,他再次来到了三枝乱景的梦中,轻声细语的安抚着眼睛红肿的爱人。
“乱景,我很爱你。”
因为足够爱,所以他不舍离开三枝乱景身边。
因为足够爱,所以他不舍三枝乱景如此伤心。
可似乎……是因为他,所以三枝乱景才会这般难过,他在三枝乱景的梦里徘徊了太久,一个月来三枝乱景总是平静的。
可似乎是察觉到他将要离开,三枝乱景的情绪在今日一瞬间崩溃了,脑海中紧绷的线在此刻被扯断了。
梦中的他才能存在于三枝乱景的身边,于是在三枝乱景眼含泪光望向他时,他像曾经那般将他的爱人抱在怀里。
“乱景,我爱你。”
所以我不恨你。
他怎么会去恨三枝乱景呢?他怎么能够做到恨三枝乱景呢?
“乱景,要好好的啊。”
“要照顾好自己,要照顾好家人们。”
“……乱景,我永远爱你。”
家人们?她怎么配呢?
他们唤她大人,也唤她母亲,可她到底做到了哪一个称谓该做的呢?
她不像夏油杰那样帮助他们。
也不像夏油杰那样关心他们。
她也能够被列进家人的范畴吗?不能,三枝乱景认为不能,她裹着米白色的围巾坐在车里。
赏金猎人很赚钱,从十八岁到二十岁的那两年间,三枝乱景已经赚了不少,足够她富足的度过余生。
看着远处清冷的盘星教许久,最后以捐赠的名义将自己的钱财全部留给了她的家人。
家人们看着行李箱里的钱没什么动作,即使那是匿名的捐款,他们也明白是何人送来的,但发生那样的事情使得他们需要三枝乱景再一次陷入伤痛。
但联系不到,就算可以的话,夏油他也不想吧?家人们垂下眼眸。
房间内有松木的味道,还有被金钱压在最下面的五条袈裟,那件袈裟又被熨烫平整了。
直到车后响起声音,直到红灯变了颜色,直到心中再无喧嚣,三枝乱景回到了高专。
不同于那一月的颓废,她裹紧围巾,朝着往日乙骨忧太几人训练的操场走去。
但几人都有任务,雪白天地之间只有五条悟一人。
悟“乱景,任务又堆积了哦。”
三枝乱景点点头,在雪花落下时她伸手去接,晶莹的雪花落在掌心,冰凉使她从忧伤中抽离。
三枝乱景“很多吗?”
悟“总之不少吧?”
三枝乱景“看来又要麻烦你了。”
她没有好好休息,因为任务之中格外疲惫,可夏油杰却也再未出现了,看着三枝乱景情绪好转,他比三枝乱景都要高兴些。
·
“我爱你,所以我不恨你。”
“我爱你,所以我离不开你。”
我让你做了两千五百夜来未做尽的梦,嘱咐你开心些,鲜活些,可到头来,似乎那宣泄不舍与爱意的梦才是你难过的元凶。
·
两千五百梦。
两千五百夜。
分别后的每个日夜都是艰难的,他们期待再遇,可谁都无法走近一步。
名为爱的咒语束缚住他们的脚步。
名为爱的绳索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两千五百夜的思念犹如尖锐的钻头,穿透骨头,钻进骨髓,研磨出的粉末融入血肉里,思念变成了再见对方的本能。
·
归来时三枝乱景有些疲惫,在将头靠在车窗上时昏昏沉沉的,似乎又要做梦了。
悟“乱景,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声音让她变得清醒,可似乎此刻她更想沉入梦中。
名为爱的诅咒伴随了她十年,她早已无法摆脱。
可繁忙能够忘却一切。
三枝乱景“他儿子也来高专了吧?”
悟“一月前,津美纪也因为诅咒陷入了沉睡。”
三枝乱景“……原来还有个女儿啊。”
她有些好奇,他的女儿会不会也长了一张和他一样讨厌的脸,但回想起来,她好像快要记不得伏黑甚尔长什么样子了。
兴许再见到伏黑惠就能想起了吧?她再次认为繁忙能够忘却一切。
但三枝乱景忘记了,她开店九年,却依然无法忘记夏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