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之后,门笛惊奇地发现他身在一个熟悉的地方,这里的装饰都是那么熟悉,床边柜台上放着的花就像自己曾经寝宫里的星光花,一模一样的布局,丝毫不差的床头轻纱。
门笛心里一片讶然,他四处奔跑,想要确认一点什么。
衣柜里的白色华光长袖、窗台上的轻纱帷幔,抽屉里的逆天魔龙晶耳坠,还有宫殿上方的星夜。
星魔宫!!!
他不是死了吗?死在阿宝怀里。
他环顾四周,努力想找出一点差异,可太像了,就像他重新活过来,回到星魔殿一样。
重新活过来?门笛一下子抓住脑海里闪过重点,难道自己复活里?
可是为什么呀?
他上下搜索了一下自己,觉得一定有什么东西暗中变化了,可是没有,他没有发现。
等等!触及手腕时,他感受到了一阵冰凉。
他低头一看,发现他的手腕上凭空多出一条手链,枝节交错,凌乱却不失美感地缠绕在他白皙柔嫩的手腕处。手链上有数颗精妙绝伦的小水晶,以某种神奇的规则交错林立,亮白色细长的小金属穿过水晶,仔细看去,它泛着银白的光华,联系起数不尽的小水晶,在一片银白中,水晶悠然而落,散发出微弱的荧光,虽细微却不可忽视,就像满天星辰。
门笛怔愣半宿,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点熟悉。
这片莹白好像在哪儿见过,他抖了抖手链,恍惚间,宫殿上方的星夜开始变幻,就像真正的星空,而一串的水晶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太奇怪了,他想。
不过就这样吧,管它呢!身为星魔族的人,从小就知道,有太多事情在预言之外,也有太多事情没有答案。
那就随意吧。
他扭头,这才注意到书桌上有一张小字条。
他走近看了下,才发现是父亲写的。
—醒来之后,来预言之殿找我。
门笛眉头皱了皱,父亲一点都不震惊吗?
要是殿下知道了,一定很震惊吧?他会开心吗?
不可避免地,门笛想到了阿宝,可是一霎那,他的心头又是一酸,虽然他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死亡,虽然他甘愿为殿下赴死,可是对于殿下来说,神格真的比一切都重要吗?
我的殿下,怎么办?你不爱我,我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他仰头,努力平复着自己心中的悲伤,就像无数次看着阿宝奔向月夜。
他摇了摇头,克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件事。
轻车熟路,他来到了星魔宫的预言之殿,一路上,为了避免让大家惊讶,他换上了星魔族子爵的衣裳,蒙着眼纱,这才没有被别人认出。
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无法解释发生在他身山的事情。
预言之殿里,瓦沙克站在星盘前,门笛敲响了大门。
瓦沙克看着来人,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门笛寂灭于梦幻天堂之后,曾无数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答应过勿玖尘,照顾好他们的儿子门笛,可他不仅食言了,还将大预言术交给阿宝,轻轻松松决定了门笛的意义。他一直以为,作为星魔族的继承人,门笛的意义就是为星魔族、为魔族而活,可他忘记了,门笛还是他和勿玖尘爱的结晶。
他的眼眶突的一热,他不想去管门笛为什么而复活,仅仅是他的生,就像上天对他的恩赐。
只是,他会原谅自己吗?
“我……”
“父亲。”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瓦沙克突然不知如何开口,他怔怔地看着门笛,“痛吗?”
他问的是门笛死亡那天,一点一点消失在梦幻天堂,痛吗?
门笛一愣,没有想到瓦沙克会这样问,半响,他摇摇头,“一切都是为了魔族!”
他在心里暗暗将魔族换成殿下。
瓦沙克毫不意外他的回答,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就像他刚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情,却一瞬间发现门笛早已长大,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哇哇啼哭的孩童。
他敛了敛眸,朝门笛招招手,“你过来。”
“我刚才再次进行了预言,对你。”瓦沙克看着面前的门笛,指着星盘。
“父亲,不是不能预言星魔族之人吗?”
“确实是这个道理,预言到星魔族之人时,面前都会出现一团黑雾,”瓦沙克的眼神突然变得严肃,“可是门笛,我的孩子,预言你时,我面前出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星空。”
瓦沙克说的平静,却恍如一块石头扔进水里。
门笛瞪大了双眼,“和以前不一样?”
“不不不,”瓦沙克否认,“准确来说,和以前一模一样。以前我也有预言过你,那个时候我眼前出现的是一片虚无的白,我以为和星魔族之人的一团黑雾一样,只是变了个颜色。没想到,虚无的背后是璀璨的星空!”
“为什么?”旋即门笛想到什么,他举起手腕处的手链,“父亲,这个东西,你认识吗?”
乍然之间,瓦沙克眼底的神色变了又变,良久他才释颜,“原来如此,怪不得。”
门笛心里一片雾水。
“七十二位魔神,每位魔神的能力都不一样,就连最次的一位魔神,修为也不低,而他也可以顷刻之间,摧毁一方天地,搅得人心不安。魔神柱赐予了他们源源不断的能力,那恐怖如斯的破坏力,让人闻风丧胆、惶恐不安,和人类一样,魔族的排名也是按实力。你应该不陌生,申殇拥有的是自然雷电之力,雷电,可毁天灭地,堪堪让他们排进魔神前十。那我们星魔族呢?我们的能力也是魔神柱赋予的,可却不如其余魔族的无穷破坏力,可以说,魔神柱赐予我们的能力是有限的,甚至比不上排名在我们之后的魔族。可星魔族排第三,你知道是什么使得星魔族在七十二族魔族遥遥领先吗?”
门笛试探着问,“是因为魔族先知的身份?”
瓦沙克欣慰地点头,“答案接近,身为魔族先知,我们进行预言,为魔族规避可能的风险,可是,魔神柱赋予我们的只是低等的预言之力。真正让我们星魔族傲然于其他魔神之上的,是神的传承!”
神的传承!
门笛不可置信,“父亲,您是说神?”
“对,不过那都是传说里的事了。不过一个传说,也足以让众魔神心里惴惴不安了,毕竟,谁敢和神斗呢!”瓦沙克摇头,“没有人。传说中,得了传承后,可以洞悉过往未来,可以逆转时空岁月,那不仅仅是先知之力,更是神的现身。可是,一切都是传说,没人看到,也没人相信,原本,我也是不信的。”
他看着门笛手腕上剔透的水晶,透过水晶,他仿佛看到了星魔族的未来。
“你的手上,是星神遗留在圣魔大陆的神器—星穹遗信,可破万象、碎时空。”
“啊?”门笛不信,这有点太莫名其妙了吧。
能不能告诉我,星神究竟看上我哪一点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瓦沙克一脸神秘,“一切都是神的懿旨!不过,你现在还算不上神的继承,只能算是星神的使者,神明只是赋予了你可以行使的权力,至于能不能得到这种继承,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神明的岁月太过漫长,漫长到他可以无情地抹杀没有资格的使者,在无尽的时光中等到真正的继承人,给予神格。不过,”瓦沙克眼底闪烁着无尽的光芒,“已经数百年,没有出现过神使了,我所知的一切,皆为书上所得。”
“我没有死在梦幻天堂里,也是因为这个吗?”门笛问。
“不错,大预言术怎么可能伤害你,他本是神留在星魔族内的一种神技,怎么可能伤害到神选定的人!”
“那……”门笛有些犹豫,还是迟疑着开口,“后来呢?”
他还不知道他死之后,梦幻天堂内发生了什么。
殿下,应该没有事吧!
他捏紧了自己的衣角。
瓦沙克自然将一切看在眼里,他有些疑惑,他不记得门笛和前十柱魔神继承人的关系好呀?
没有多疑,“除了冷筱、月夜还有太子殿下,现在再加上一个你,其余人都陨灭再梦幻天堂。危机时刻,魔神皇撕破了梦幻天堂的禁锢,救出来他们,只是,伤亡惨重,尤其是太子殿下,”提到阿宝,瓦沙克默默摇摇头,“谁叫你们遇到了一个神眷者呢,可是我们的太子殿下看的不是那么开呀,虽然有魔神皇殿下帮他挡着前十柱魔神的怒火,可是他重伤在身,加上淤积于心,难免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殿下他怎么了!”门笛心里着急,顾不得礼仪,一下子脱口而出。
瓦沙克没有在意,只是觉得门笛和阿宝兄弟情深。
“太子殿下,他进了魔龙血牢。”
“魔龙血牢,那不是魔族的禁地吗?我从来没有听过,谁能活着从魔龙血牢里走出来,殿下他……”门笛喃喃道,眼底是掩不住的担忧。
“哎,一切都看太子殿下的造化了。”瓦沙克叹息,他转头看向门笛,“对了,你复活这件事先不要和任何人声展,今晚我就去一趟魔神宫。”
“好的,父亲。”
“可以了,你下去吧。”
门笛迅速离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瓦沙克忍不住叫住了他,“门笛!”
“嗯?父亲还有什么吩咐吗?”
瓦沙克说,“对不起,我的孩子。”
门笛心里勿的一股暖流涌上,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复活了。
他不可能说没事,他承认,他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难受,好像所有人都抛弃了他。
他摇摇头,没有多说一句,只是飞速向外跑去。
逃一般地出了星魔宫,按着记忆中的路线,他朝自己的寝宫走去,可他还是克制不住的去想阿宝。
魔龙血牢,殿下一定很难受吧!他会活着出来吗?我复活了之后,还能再次看到他吗?
他的心底一片难受,看着近在咫尺的寝宫,他突然发疯般逃离,朝着星魔宫相反的方向。
他要去找阿宝,他不能让殿下死!
像是感受到了门笛的决心与痛苦,星穹遗信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身旁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而后虚无,四周是无尽的白。
过了片刻,白色开始消散,映入眼帘的是无边的血域,到处充斥着杀人的魔气,无尽的黑暗下是无边的血红,黑与红一路蜿蜒。
这是哪儿?
“啊啊啊啊啊!”他的耳边传来一道痛苦的呼喊。
这声音,是殿下!
循着声音的远处,门笛一路狂奔,终于,在一片魔气肆虐的地方,他看到了刑驾高处的阿宝。
高处的男人满身伤痕,他的身上,留着鲜红的血液,吸引着无数以血为生的低等血魔。男人没有反抗,只是让他们侵蚀着自己,他的双眼紧闭,满脸疲惫,脸上是下不去的痛楚。
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殿下呢?他不应该如此颓废不堪。
门笛心脏像是被揪起,疼到了骨子里。
似乎感受到有道不一样的目光看向自己,一瞬间,阿宝抬起眼眸。
他好像看到了门笛。
不对,不是真的,已经是数不清多少次看到门笛了,不是真的。
阿宝使劲摇了摇头,想要摆脱脑海里的幻想,他不能沉溺于此,因为醒来之后的一场空让他无法接受。
可是无论他怎么摇头,远处的白色身影还是静静站着,好像不会消失。
好像门笛真的回来了。
他的眼眶突然通红,“门笛……”
门笛看着他,“殿下,我回来了。”门笛说着,一把斩断禁锢着阿宝的枷锁。
星穹遗信静静落在门笛手腕处,仿佛一切与它无关。
瓦沙克说过,它可破万象、碎时空。
不过浅浅碎了个时空,它会带他的主人见到心念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