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连下了一周的雨终于停了，天气也开始逐渐回暖，冬天终于过去了。华浅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催着华戎舟去牵马，二人又继续上了路。

这几日在驿站中闲来无事华浅便与拉货的商贩打听居安镇的具体位置，但很多人都表示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个地方，华浅慢慢也开始有些心里打鼓，难道梦里出现的东西都是假的吗？可这个人……华浅坐在马车里隔着帘子扬起的空隙看着华戎舟宽阔的后背出神，如果梦里都是假的，那为什么要让我在现实遇见他呢……

华浅的打算是先抵达江南后再慢慢寻找，如果真的没有居安镇，便找一个感觉相似的水镇留下即可，她的人生，真的该重新翻篇了。

二人出发后一直走的都是官道，虽然要花一些过路费，但相对更加安全一些，华浅如今非常惜命，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她绝对不能死在半路上。半个月过去了，路程已经走完了大半，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华浅嫌马车里闷便坐到了华戎舟旁边看他驾车，自己则悠然自得地吃着点心，还不忘嘴贫两句：“不是都说有什么劫路的流寇吗，咱们走了这么久也没遇到，是不是已经被官府剿灭了啊？”

华戎舟瞥了华浅一眼，“你听过一句话吗？”

华浅歪头：“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

华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华戎舟一把按进了马车里，她刚想骂人就看到华戎舟一手勒住缰绳，另一只手抽出佩剑迅速斩断了一支飞过来的箭。

“别乱跑。”华戎舟一边挡着流箭一边迅速将马拴好，丢下一句话便冲了出去。

华浅彻底吓懵了，保持着被按趴下的姿势不敢乱动，她听着外面刀剑相碰的声音，感觉对方人数应该还不少，不知道华戎舟能不能应付得了。一种担忧的情绪慢慢攀升上来，引得华浅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一只利箭直冲自己面门而来，华浅下意识地一躲，箭矢擦着自己的右脸过去深深地插进了马车的门板上。

华戎舟回头看见华浅受了伤，握剑的手紧了紧，先是一剑砍断了射箭之人的手臂，接着迅速判断了一下这波流寇的首领，招招往其要害上砍，俨然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

华浅顾不上疼，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流下来的血就开始往外跑，因为她看到山坡上还有一个弓箭手正对准华戎舟拉满了弓。

“小心背后！”华浅大喊一声，华戎舟迅速做出反应躲过了那一箭，一把拉住了华浅的手臂护着她继续与贼人搏杀：“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危险。”

华浅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到华戎舟有危险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要冲到他身边，但现在看来好像给他添乱了。

华浅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却没注意到山坡上的弓箭手已经将箭对准了她。

风声呼啸，利器刺入身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华浅从华戎舟温暖的怀中露出一只眼，看到山坡上的弓箭手被华戎舟扔出的飞镖一击毙命，刀剑相碰的声音停了下来，空气又变安静了，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华戎舟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华浅有些贪恋这个怀抱，双手却感受到了一股暖流，她猛地抬起头，看见华戎舟胸口处插着一把箭，正汩汩地向外流血。

华浅这下彻底慌了，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怎么办，华戎舟，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华戎舟冲华浅笑了笑，伸手抹了抹她的眼泪，“别哭，死不了。往东十里就是洛阳城，进了城找个大夫医治一下就好。”

华浅忙道好，搀扶着华戎舟上了马车，按照华戎舟的指示解开了缰绳，凭借着多日来观察华戎舟驾车的印象，驱车往洛阳城赶。

医馆内，华浅顶着一双红肿的眼仔细看着大夫给华戎舟清创、上药、包扎，在心里默默记下每一个步骤和注意事项，全然顾不上自己脸上手上还沾着血渍，一副狼狈相。

直到将被包成粽子的华戎舟扶到客栈内的床上，华浅才终于放松了一点。她坐在床边，莫名地就想到了梦中的那个华戎舟，为了得到自己的下落，一遍一遍单刀赴会直至遍体鳞伤的模样。

“疼吗？”华浅皱着眉轻声问道。

华戎舟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眼睛却盯着她不放。

在梦里，自己后来见过华戎舟身上的伤疤，她当时也问他，疼不疼，却没来得及等到他的回复梦就碎了，想到这里，对于方才袭击的后怕混合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疼惹得华浅又开始掉泪。

华戎舟慢慢地抬起右臂，右手举至华浅面前时却又停在了半空，他的眼神中写满了悲伤，让华浅莫名有些心虚。

他说，“姑娘是在为我哭还是在，为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