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长夜悲歌

  “姐姐，你救救我。”

  那双粉色的漂亮眼眸微睁，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濡湿的鬓发贴在脸上，发卡跌落地上，她静静躺着，苍白在地上涂抹出了一片。

  “美羊羊……”豹姐颤抖着手触碰面前小姑娘的长发，嘴唇蠕动着，吐出了一个短促的名字。她知道她叫迟美，却在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从心底泛上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美羊羊。她情难自禁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豹姐！”戴着粉色蝴蝶结的小羊微笑着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的画面逐渐清晰，在那一瞬间，她还看到了很多人。五只小羊，两只老羊，三只灰狼，一只白狼，一头狮子，一只兔了，一只鹰，除此之外，还有抱着篮球，开怀大笑的她自己。

  眼眸里女孩的身形一闪而过，穿堂风吹过，落在小姑娘的脸上。发梢翘着，摇晃在风中，肆意追逐新升的太阳。身边的人在一瞬间与记忆重合。

  她看着她的姑娘，垂眸看着，将她抱起，往医院送去，小姑娘在她怀里仰头看她，有些疑惑，有些不解。豹姐对她温柔的笑了笑:“你好，我是豹姐。”羞涩在一瞬间漫上面庞:“曾经是一个篮球运动员，后来当了流浪歌手，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外乡旅人。”尾巴甩了甩，她拦下了一辆车，和小姑娘东扯西扯，维持着她的清醒，倾听着她的脉搏。

  她想:我的神明啊，我想救你。

  车辆迅速奔驰在广阔道路之上，风飘摇在车窗之外，加快那辆车的速度。有条不紊的将她送上生的道路。

  豹姐抱着素白的小姑娘，温度落在小羊白嫩的肌肤之上，血液奔腾，烫出艳丽的红绯色。小羊双眼迷离，弯着柳眉杏眼。“姐姐，你来救我。”

  百合香漫过鼻尖落在风中，素白的人儿在苍白的医院中穿行，裙摆翻飞出殊丽的弧。

  进入急救室的前一刻，小姑娘看了她一眼，扯出一个无力的苍白的笑。

  “姐姐，我叫”她顿了顿“我叫美”

  风吹过，伴着清晨的雾，将话语送入豹姐的耳。

  四个人愣在原地。

  那残翼之蝶合笼翅膀静悄悄地卧在床上，带着挥之不去的苍白。

  她是美，那谁是迟美呢？

  豹姐抿了抿唇，管她是谁呢，反正，她找到了她的神明。

  红灯变成绿灯，两只小羊从门口路过，金黄的，落着光的眸子闪烁，古铜色的肌肤紧绷着，梆着蓝色臂带，雪色的发飘摇，映着金黄的日光。

  美出来了，六只眸交接，美笑了笑，“阿懒，沸”两个少年挥了挥手。金色的光落在她素白的裙上，显出银白的百合纹。

  两只少年推搡着越行越远，消失在了远方。

  豹姐静静看着她的背影。不动，也不出声。似一座忠贞肃穆的雕像。

  红太狼看着美沉默着眺望，看着沸与懒远去的身影，红裙垂在脚面，她手指微动，勾起了一株粉白的百合花，它那样孱弱，在风中摇曳，断了枝茎，当空落下，天地浩渺。

  球胜狼调出迟美的图像，那个姑娘与美那样像，两只眸都是粉的，一只深，一只浅。带着薄雾似的梦。

  “豹姐，去病房吧，”她看着球胜狼腕上银环显露的姑娘。“我知道她。”

  球胜狼敲敲银环，眸色深沉。豹姐看她，点点头，跟着她前往病房。

『叮。任务——查询普通人死亡真相(已完成）鬼祸——流言扉语害死人，网暴逼疯了我也逼死了我，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的死亡，你们所有人都要负责！来吧，陪我下地狱吧。』

  他清了清嗓子，冷着一张俊脸。“杰帅，兔可爱，鹰傲天查明了普通人群死亡的真相。”他垂着眼，“是网暴的恶果。他们逼的一个人下了地狱。又从地狱里爬了出来。来抹杀他们。”这算不算是咎由自取呢？他想应该是吧，一报还一报罢了。

  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姑娘。出了神。被迷雾遮眼的记忆里突然浮现出一段画面。那是一个有着天空和海一样漂亮的蓝色眼睛的少年。他被风吹着。站在山巅。眼眸里含着一汪水。伸手托举太阳。绣着金色，蓝色花纹的白袍在风中微动，银白色的长发垂下。挂着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金饰。

  他清楚的看到，他的子民在骂他。这些愚蠢的人的渴望被尽数压在那个人的身上。疲惫被掩盖在温柔的表面之下，少年站在山巅，天上飘着雪。地上漫着冰。雪落在他的发上。冰从他的脚下漫上。将他彻底冰封。浅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应着东南方的粉色光柱。六道光拄立于六方，形成巨大的保护罩。愚蠢的人们被护在里面。危险全部被挡在外面。

  球胜狼敲敲脑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段记忆，他蓝色的眼珠微转。抬头看下那只欲言又止的母狼。“红太狼，你知道迟美是谁吗？”

  红太狼沉默了。风吹过她黑色的长发，落在她的皇冠上。过度的紧张不安让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迟美并不是同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分别叫迟和美。迟是美的姐姐。”悲伤压在这头母狼的心头。让她的声线止不住的颤抖。“而迟就是那个被网爆了半年。染着粉色长发。刚获得了高校录取通知书。穿着短裙。差点被骚扰的小姑娘。就是那个我们到来的两天前就跳楼自杀的小姑娘。”

  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失败了一半。已经死亡又怎么会再次死亡？但凡他们早一点来，但凡他们没有在练手世界待的太久。那个小姑娘便不会死亡。她就可以在最好的年纪里肆意开放。终究是他们来迟了。

  痛苦与无能为力，围绕带着几个人的身边。到现在还未汇合的那三个队友。正在查询其他消息。毕竟在这个世界作为警察，任务是不少的。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真正的玩家只有他们四个人。

  看着那头狮子传来的消息。白狼闭上了眼睛。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黑豹。黑豹说:美有事情想要告诉他们。

  他们四个人行走在走廊之中。行人急急忙忙。穿梭在人群之中。

  带着金色铃铛的，有着蔚蓝色深海一样的眼睛的小羊跟着一头有着银紫色眼睛，扎着狼尾。脸上还有一条疤的灰狼推开病房的门出来。那头狼淡淡的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两头狼。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未有言语，冷漠的从四个人身边擦过。铃铛声微微作响。小羊笑着跟着那头大灰狼。一路攀谈。渐渐远去。

  红太狼看着那头灰狼离去。眼睛突然变得酸涩。泪水要从眼角流下。那样的熟悉感。那样汹涌澎湃的爱。又怎么会是一次轮回转世就能抹去的呢？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她心想，那应该是什么样的呢？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午夜梦回之中。总有一双银紫色的眼睛。满含深情的注视着她。让她心安。永不恐惧。还记得她初入试炼场的，从她进入的第一个世界的第一夜开始，她便总是做梦。梦中有雷声。有饭香。还有一声声温柔的呼唤。那一天她醒的时候，怀里边抱着一把暗紫色的刀。刀上刻着沉星。刀身上有星辰浮动。

  她是第一个获得神的眷属的人。也是第一个成长起来的人。在他们这群人里，她年纪最大，而最开始的她，便是这群人中的守护者。她总觉得守护者这个名词儿这样亲切，这样美好，却这样令人悲伤。她好像步了谁的后路。活成了那个人的样子。

  “喂，醒一醒，你怎么了？”虎翼挑了挑眉。唤醒了她。头发扎着脏辫儿。赤红色的眼睛像是火一样灼热。脖子上挂了一副耳机。听着不知名的音乐。

  红太狼摇了摇头。跟上了白狼。

  病房是苍白的。心上人是素白的。连身边摆放的百合花都是白的。唯一的颜色是她眼中的粉红。瑰丽而又绚烂。像是星河里的星云。她手里捧着一个百合花环。长发落在病床上。被被子掩盖。

  美抬头，看向白狼身边的黑豹。四目交接。美露出一个笑容。“姐姐，你来了。”

  豹姐看她，心跳在一瞬间达到最快。“阿美，我来看你。”

  百合的香味在弥漫。熏的人呼吸困难。

  美静静的坐在床上。扭头看着窗外的蓝天。“你们在寻找一个和我很像的人吧。”小姑娘笑了笑。白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她伸出手。谁要触摸天上的太阳，阳光照在手上。暖洋洋的。

  “我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她叫迟，”她转过头来。看着黑豹旁边的白狼。“我的姐姐。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眼睛是粉色的。有着雪白的长发。她很喜欢漂亮。所以经常化妆。她喜欢粉。经常化着桃花妆。”她顿了顿，又弯了弯眉眼。“她学习成绩很好。我们两个一起被保送。一起去了青大，在获得通知书的那一天，她开开心心的染了粉色长发，戴着百合花环，穿着白色连衣裙，拍了个照片。和她的录取书一起发到了网上。”她换了个姿势。脑袋后仰靠在墙上。花环被放在膝上，沾着血。“可谁想得到呢？她的分享换来的是辱骂，他和爷爷的拍照换来的是肆意的猜测。还有录取通知书。成了催命石。”小姑娘抬手挡在眼睛上。挡住了光。整个人藏在阴影之中。几乎要在黑暗中窒息。“所以啊，我的姐姐撑不住了。几天前，她跳楼了。爷爷随之而去。爸爸在匆匆赶来的路上遭到了车祸。妈妈一病不起。进了精神病院。然后就剩下我。”

  那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在一瞬间分崩离析。成了过去。

  “你知道吗？我的姐姐可漂亮了。可到最后，就连漂亮也成了她的催命符。”美叹息着，“我一直坚信着，美本无罪。我同情妲己。玉环的遭遇，却没想到，我的姐姐也和妲己，玉环一样。我一直以为，美=罪这个等式只在封建时代成立，却没想到，他在现在依然适用。”

  小姑娘静静的坐在房间中央。她摸着手中的花环。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她跳楼的那一天。穿着红色长裙。留着粉色长发。带着白色花环。轻飘飘的。从18楼坠下。那是她第一次穿红色。也是最后一次。”

  美低声诉说着过去的故事。像水面那样平静。她声音轻缓。诉说着过去。

  豹姐静静的看着她。“ 队长，我想救她。这样好的姑娘啊。应该前往盛夏。”

  球胜狼看着她，这是她第一次叫他队长。这是她第一次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