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
细雨织就帘幕,将周遭一切都遮挡得破碎模糊。
耳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脸颊是冰冷潮湿的触感。青年独自一人站在墓碑前,任由雨水将他打得浑身湿漉。
他好像在等一个人。
可是,他在等谁?
林沨收回目光,转眸看向了墓碑。
黑白照片永远定格了青年温雅和煦的笑颜,林沨盯着照片看,迷茫地感觉到心脏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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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谢屿第一次遇见,是在一个夜晚。A市的夜晚是一片绚烂的五光十色,我愿赌服输地被妹妹央着穿了裙子,化了妆,和她一起在桥上散步。
故事的开头往往平淡又无记忆点,仿佛只是日常生活中的某个碎片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便引发了一场海啸。
谢屿站在光下,整个人都被温煦的暖光笼罩着。他独自倚了桥栏,漂亮的眸子无意间和我对上视线。
是的,漂亮。
那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我愣怔一瞬,只觉心间那口无波古井风浪顿起。
……茶酚胺和肾上腺素分泌量骤然增多,引起了毛细血管扩张和心跳加速。我无意撩了撩耳畔的发丝,却无法缓解那点燥热。
我对他,算是一见钟情了么?
2.
我要了他的联系方式,惊喜地发现他和我同在E市出生,也在交谈间了解了他的喜好。
讶异于我们爱好的重叠程度,我第一次出于自愿交了这个朋友。
或者确切些说吧,我,不止想和他做朋友。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的方式过于玄幻,熟悉起来后,这个看起来冷性冷情的人总拿这件事情逗我。
我无奈地看着他笑,“这件事没完了是吧?”
他咽下那口蛋糕,笑得眼眸半弯:“嗯。”
实在是……太像我家那只小仓鼠了。
我抬起手,指腹落在他沾了奶油的唇角,然后蹭上了他柔软的唇。
谢屿一愣,困惑地眨了下眼。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指腹发烫,烫到像是起了一团火。我动了动指尖,想要若无其事地骗他说只是朋友间的正常举动……
不料谢屿比我想象中敏锐。
他没戴眼镜的时候,眸光水润柔软。此刻,那里只安安静静地映了我一个。
……或许不需要言语了。朋友间不会有这样超出界限的举措,他那么聪明,不会不懂得我状若无意的暗示。
一切比我想象中来得早多了。
我舍不得移开视线,想多看看他。
我清楚有些事不可以说,也永远无从说起。他问,我就搪塞。他不问,我们就可以维持虚假的平和。
谢屿垂了眼,将一旁的眼镜架上鼻梁,打量起我。戴了眼镜的他更显斯文清隽,只是镜片折射了光,让我看不太清他的眸色。
“还是这样能看清你。”他轻声说,“刚才……”
他一顿,轻轻握住我仓皇撤离的手。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他说。
3.
又是人生第一次,被喜欢的人抢先告白了。
我明明一贯喜欢占据主导地位的,此刻怎么……
谢屿盯着我脸颊漫上的绯红,自然地移开了目光。就在我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的指尖学着我刚刚那样蹭过了我的唇。
“一直想说,那天你涂的口红颜色很漂亮。”
……我。
好吧。我缴械投降。
“嗯。”我不太敢看他了,“……感觉有点仓促,容我准备一下,好么?”
谢屿就笑:“啊。好。”
4.
我最后按照预想那样对他告了白,该有的仪式一点没少。
……我又没能拿到亲吻的主动权。但是不论如何,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在一起,意味着拥有了新的羁绊。那段时间的一切都很美好,我们一起看星星,一起回母校,还一起去了大理。
世间万物自古难全,好景亦难长。
他父亲知道了我们的事情,以此为筹码要挟谢屿再给他一笔钱。
……我是在起夜时听到的。对方声音太大,没开免提也吵得人额角发疼。
我听到了很多侮辱性的词汇。一直以来生活在一个开明家庭里的我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随之而来的,是缠绕住心脏又寸寸收紧的刺痛。
那些年里……谢屿是怎么挣扎着度过困厄,一边供养家里一边关注学业的?我不敢想,我疼得发颤。
谢屿从来都不曾对我提起他的过往。偶尔聊到家庭时,我看出了他的异常,便也从未深入问过。
我后悔我的“体贴”。
谢屿抖落烟灰,抬眸看到了我。
他的眼眸揉不进暖色,像是幽深的大海,沉寂、没有光彩。
和我第一次见到他一样冷寂。
我实在忍不住,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他发冷的手,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所以呢?您口口声声说着他恶心,又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让谢屿给您打钱,不觉得很无理么?”
“人贵在自重,谢屿尽了赡养义务,您去告他赢的也只会是他,而非您。”
谢屿抿着唇,对我说算了。
“……没必要跟他讲道理。”谢屿僵硬的掌心恢复了些温度,可还是冷,“钱打过了。我挂了。”
……
良久,谢屿叹口气,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林沨。”
“你看,我是自私的。我自顾自地把你绑在我身边,佯装完美地留下了你。”
“可我,比你想象地更加不堪。”
我动了动喉结,想说不是这样的。但谢屿微笑着打断了我。
“你知道晕轮效应么?”
“喜欢一个人,初印象往往占主要因素。你放大了我的优点,看不到全部的我。而且,我也害怕你看到。”
“你爱的,从来都不是完整的谢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