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离枝没有立刻侧首去看。他专注地看那些灯随天流淌,汇入星子。半晌后才语气平淡地问:“阁下是?”
身后人轻笑一声,嗓音揉杂了点微沙质感,低沉悦耳极了:“是……故人。”
故人?哪门子的故人。
花离枝心下疑窦丛生,面上却不显。他在一片灯火璀璨里侧首,借着漫天灯光看身侧的人,自然垂落的指尖蓦地一颤。
……
那是个青年。宽衣绶带,一袭白衣若雪。他的衣袍上没什么别的装饰,素净又不显单调,和自己身上的鹤纹白袍样式相似。
青年墨如点漆的眼眸里含着星子和微微笑意,正专注地盯着花离枝瞧。
说来难言,饶是见过不少美人的花离枝也被他看得微怔。
那人眉眼生得清绝。鼻梁很挺,唇色也红,随意在他脸上挑一处五官出来也是绝妙——一寸一厘皆恰到好处,像最好的工匠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
花离枝不合时宜地想,那尊他一眼相中的白玉雕,比上这个人都稍显逊色。
他是一眼惊艳的长相,而花离枝最爱欣赏美人。自己若是见过这样的人,决计不可能毫无印象。
那么,青年口中的故人是何意?
而且那人还身着白衣……
白衣。
他也不知道最近为什么如此频繁地做起那个梦,而且每一次梦到他诛杀对方的时候,满心都是灰心绝望的愤怒和迷茫。
额角又开始胀痛起来,花离枝咬了唇,在湿润的唇上留下一点齿痕:“……这是什么时兴的搭话路数?罢,既然相逢,怎么也算是缘分一场。”
他把买多了的华灯递给那人,眼眸半弯,眼尾的泪痣如朱砂般红艳:“在下姓花,名离枝。虽然不记得何日相识,但按公子的话来说,你我二人久别重逢,该有薄礼一份。”
花离枝看着他,轻声道:“赠予你。愿公子霜降日喜。”
面前人微微一怔,看向他的目光热切几分,深邃几许。
不知是不是错觉,花离枝总觉得那白衣公子的视线烧的他耳根发烫。他清咳一声缓解喉间干涩,不太自在地别开眼去。
温柔夜色里,那位公子微凉的指探来接过花离枝手里的华灯,蹭到了他的手背。
白衣青年沉默一瞬,未提灯的那只手逾矩地抚上花离枝耳边,声音温柔得像能滴出水来:“嗯。花兄霜降日喜。”
“我名楼夜雪,楼落夜间雪的夜雪。”
“暌违已久……我还是找到你了。”
耳垂触感温凉,花离枝不由瑟缩了下。
……这里并非无人之境。夜雪食肆的三楼聚集了不少游人,都是慕名来看霜降时节的灯流的。
不过,来此地的人不乏有眷侣。他们抚摸着彼此的发丝,有的还情意款款地吻上了对方的唇。
花离枝全当没看见,顺道把心间生出的那些异样也忽略了。
碰碰耳朵,好像不算奇怪……
个鬼啊。
花离枝不好因为这件事发作,只能唇角上扬却眼底无笑地看着对方,等他主动拿开爪子。
好在楼夜雪很快撤开了手,状若无事地上前一步和他并肩,悠悠然观起了灯。
花离枝这才发现楼夜雪的身量很高,竟比他要高上半首。
这并非他尤为关注的一点。
花离枝垂目看着自己和那人的装束,又在心间咀嚼几番那人的名字,沉吟片刻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