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碎掉

兆秋息轻轻抚过冰冷的刀身，他不再多言，只吐出四个字，字字如刀：“刀出法随，无需多言。”

这八个字，是他刀道的信条，也是他对柳随风最后的警告。

柳随风看着那指向自己的刀尖，又望了望紧闭的内室门扉，眼中最后的光芒似乎也随着刀光的寒意而一点点黯淡下去。

难道……连最后一面，求一句原谅，都成了奢望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内室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轻轻打开了。

内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闪了出来，随即又小心地将门掩上，仿佛怕惊扰了里面的人。

门外对峙的两人同时将目光投去，都不由得愣了一瞬。

出来的自然是阿念。她身上只随意披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玄色外袍，袍角曳地，领口松垮，露出纤细的锁骨和一小片肌肤，上面还带着些许暧昧未消的红痕。

墨黑的长发也未仔细梳理，松散地垂在肩头，几缕发丝贴在因晨起而微红的脸颊边。

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整个人透着一股刚刚从暖衾中被惊醒、又带着昨夜缠绵痕迹的慵懒与靡丽。

这幅模样，出现在这肃杀凝重的场合，出现在李沉舟的卧室门口，其背后的含义不言而喻。

刀王兆秋息眼神微动，握刀的手依旧稳定，但周身的杀气却无形中收敛了几分——能在这个时辰，以这般姿态从帮主房中出来的人，其地位和与帮主的关系，已无需多言。

柳随风则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灰败。

他看着阿念身上那件属于李沉舟的外袍，看着她颈间那些刺目的痕迹，昨夜大殿上李沉舟决绝的背影与此刻眼前这极具冲击力的画面重叠在一起，一种比身体剧痛更甚百倍的、近乎毁灭性的钝痛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他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背脊抵住了冰冷的门框，才勉强站稳。

阿念仿佛没注意到两人异样的目光，或者说，她刻意忽略了。

她拢了拢身上过大的衣袍，赤足走到兆秋息面前，仰起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快速说了几句。

兆秋息听着，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眼神几不可察地扫了一眼紧闭的内室门，又瞥了一眼摇摇欲坠、眼神空洞的柳随风。

片刻后，他手腕一翻，那柄雪亮的细刀“锵”一声归入鞘中，干脆利落。

他对着阿念略一点头，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再看柳随风一眼，便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去，连同那两排森然的刀架，也仿佛从未出现过。

沉重的压力骤然消失，但空气中的凝滞感并未减轻。

阿念这才转身，看向倚着门框、仿佛下一刻就要碎掉的柳随风。

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那双曾经风流不羁、此刻却只剩下破碎与死寂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