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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万里(9)

病爱概论:反猎

林屿还是不能明白这个梦境究竟能让她沉沦什么,或者畏惧什么。

她平静而淡漠的望向曾经的自己,那个小小的自己一身褪了色的衣袍,与现在一身红衣锦缎的自己截然不同。

她就这样看着,像是旁观者,平静的看向别人一样。

她看着四岁的自己在野狼底下逃生挥动出的红色术法,甚至在思考,原来自己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触碰仙途了吗?

林屿就这样平静的看着自己满身狼狈,从一个虎穴到了另一个狼窝,从和蛇缠斗再到和鹰斗法。她不禁笑笑,自己那时的运气真是不怎么好。

她看着曾经的自己无助,茫然,似乎随时要死掉的样子依旧毫无波澜。她以为自己会这样平静的看完自己的经历,直到一个人影的出现——

宋怀生。

“唉我丢,你是谁家小孩啊?”少年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却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装模作样的分析着:“这山上这么危险,你一个小孩在这,身边没有人跟着,不会是……”

幼时的林屿还以为他要猜出什么的时候听见了宋怀生脑子有病的回答:“什么林子里的妖怪化成人了吧?”

4岁的林屿and13岁的林屿同频了一场跨时间的沉默。

少年看小孩沉默后一阵轻笑:“开玩笑的啦,你……迷路了?”

“谁家的小孩呀?叫声哥,我送你回家。”

回家。是一个很讽刺的词,她的家里没有人爱她,包括名字都是早早注定的。

林屿抱着刀有点头痛,耳畔想起了爹的话:“要不是你娘当时非要留着你,你早死了,所以不要怨我们。我们好歹养了你几年。”

“你本来就该被丢在山里,你和这破林子从生到死都该在这山上。”

“你应该感恩,是我们给了你一条命,还让你白吃白喝这么多年。”

林屿晃了晃脑袋,听见了来自幼时的自己的回答,童音怯生生的:“我……没有家。”

宋怀生歪了歪头,沉默一会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父母给的名字,是他们给孩子的礼物,就算再不喜欢孩子也会尽可能的将名字取得好听些。比如林屿——

他们没有给她买过什么新衣服,从出生起就是那两套青衫,那时宽大的衣服让她走两步就会摔倒,可自那以后,便再没有了新的衣服。她不抱怨,也不奢求。他们希望她懂事,她就得无瑕。他们想让她离开那个家,她就得听话。

“林屿。”

既然他们要她自己去闯命道,她就要走出一条路来。

“哦,好名字。”宋怀生显然不在意这名字,就是随便一问,接着他笑起来,虽是寒冬,眉眼却温暖似能化雪:“那,叫声哥,带你回家。”

带你回我家,以后,也是你家了。

林屿笑了笑,对着天空问:“梦殇即,这就是你的全部了吗?”

天空似乎听见了她的问话,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一身浮华的姑娘撕开了天,在天外疑惑的问她:“这梦不好吗?从沼泽中爬出来,见到光。不好吗?”

林屿叹了口气,提起刀砍碎了天穹:“我被人从喧嚣之中丢弃,又被引入喧嚣之中。是个好梦,可梦总是要醒的。”

梦殇即一顿,反应过来立即避开,逃开了那道凛冽的刀气。

林屿眼眸渐渐发冷,周身的气息也开始变化,隐隐有些让人毛骨悚然。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双洞察真实与未来的眼睛,林屿左手的签中已经亮起三支凶,那支煞也有了要发光的趋势。

已经发光的几支签她无法更改,于是将部分灵力按在了“煞”上,不断呢喃:“不论是谁,是谁都好,定要……逢凶化吉啊。”

梦境破碎,林屿回到了现实。

黑夜之下,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和一个可爱的萝莉相对而立。

梦殇即率先发起进攻,缎带如同鞭子一般,挥动时竟有破空声。林屿反应迅速躲开几招,旋即抓住破绽一跃而上将刀插进梦殇即的心口。

异变突生,梦殇即就像是一个幻影。持刀的林屿就这样从她的体内穿过,没有任何阻碍。却在穿过的一瞬间被梦殇即捉住,狠狠的摔在地上。

那缎带立刻跟上直冲向林屿的胸膛,林屿眼眸一眯立刻打滚避开,可那缎带好似长了眼睛,追上去贯穿了林屿的左上臂。

失去了右臂的林屿本就难以招架,如今左臂也重伤,大刀脱手而出,没了和梦殇即对抗的本事。

“究竟怎么回事……”林屿暗自嘀咕,扯下了自己头发上的一个束发带,用术法缠绕在自己的左臂处:“是那个梦么……”

是那个梦让林屿踏入了梦殇即的能力之中,受到了虚实转化的影响。

梦殇即眉眼低垂,左手抬起借月华之力,银色弯刀似的月华直冲林屿面门而来!

林屿自知躲不过这一击,但仍不愿意放弃,她咬忍痛牙拿回自己的刀注入全部灵力挡在自己身前。弯刀月华与砍刀相撞,发出金属交鸣声。

月华之力散去,林屿的砍刀也碎了半截。这下,是真的没有任何可以和梦殇即对抗的本事了。

“何必执着……”梦殇即于半空中缓缓飘落,一盏极为华丽的宫灯悬浮在她的手掌之上,她模样悲悯,眸光如月,那双随着万千光景变幻莫测而又映万千的眸子是说不出的迷茫与疲倦:“入我复春,换他长存……”

“你,当真是天生地长的幻灵么。如此作恶,”林屿说不下去,吐出一口黑血,她眸光闪烁,唯不比夜空星辰。女孩艰难的从怀中掏出一颗丹药:“你,有违天道!”

说罢,林屿直接吞下那颗黑色丹药。

霎时间林屿身上的气息骤变,四周的灵气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夜空中竟也有了乌云密布的架势……

梦殇即一顿,加快了催动复春灯的速度。

林屿苦笑着看向天空,那乌云之中隐隐有了雷的影子:“这是我收缴的一颗强行破镜的丹药,本来这种歪门邪道我不屑用,打算回去交给师父处理的,可我大抵是……回不去了。”

梦殇即脸色大变,立刻调动月华疯了一样的向林屿攻击,但,已经晚了!伴随着第一道雷的落下,林屿硬接这抹月华。天雷与月华相撞,显得那如月一般的银色弯弧是那样不堪一击。林屿被这雷一劈只觉得要散架了,而梦殇即也被这雷的冲击给波及,只觉得浑身酥麻像是一瞬间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仅仅这一刻,林屿已经冲上来抱住了梦殇即,并且将梦殇即拽倒在自己身上,她并不去看梦殇即扭曲的脸色,只是目光平静的注视着夜空,像是对着梦殇即说话,又像是对着天空。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天雷劫被人扛的话,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她在问天,暗示天道诛杀邪恶。

梦殇即刚想要起身,天雷立刻落下两道,将她劈的站不起来。

“你疯了?”梦殇即声音走调,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屿:“这个时候强制渡劫,拉着我垫背引来双倍的惩戒天雷!虽然我会死,但你也活不下去吧?”

林屿眼眸低垂,将自己的两根发绳合二为一,束发带兀的泛起金光,与天雷划破天际的银光相比也不遑多让。她意念微动将梦殇即的手腕捆住,又将绳子另一头捆在自己手腕上。做完这一切她终于笑了:“这是时惑姐姐给的,一种能将两个灵魂绑定的绳子。”

“现在起,这天雷,你真的躲不掉了。”

梦殇即一顿,瞳孔骤然收缩,立刻启动复春灯。天雷一道接着一道,不似平常渡劫的雷,更像是要把什么人活活劈死。

想来天道也看着梦殇即在凡间作恶许久,只是一直没机会正大光明的处理她。

“咳……”梦殇即猛的吐出一口血,她发现自己真正的有了实体,不再能进行虚空与实质的转化,同时体内力量也在不断流失,她苦笑着,流着泪眼中满是不甘。

复春灯华光大盛,伴随着无数的怨与悲。数不尽的黑色亡灵从复春灯中鱼贯而出,而其中,一位金色的灵魂也带着一丝悲伤慢慢走出。

南忆安眸光冷淡,他开口质问梦殇即:“你为何,要杀这么多的人?”

“我……”梦殇即刚要开口,一道落下的天雷止住了她的话,她咽下了口中鲜血,目不转睛的盯着南忆安:“我想,再见你一面。”

见那个鲜活的你,而不是什么残缺的魂魄。

“这不是你杀人的借口!你可以等我的转世,你可以去爱别人!”南忆安气愤道:“若不是你我早就轮回千百次了,你知不知道那些怨灵每个日夜在我耳旁的低语!它们伤不到我,可我快要疯了!”

“你真是这世界上,最最恶毒的幻灵了。”南忆安说完这句话,身后忽然浮现两个身影。二人皆是一身黑衣,上半张脸戴着纹路复杂的面具。他并不理会,只是继续跟梦殇即喊道:“你就该消失在这世界上,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会爱满手血腥的你!”

“是吗……”梦殇即听着愈来愈大的雷声,她不顾大半截化成了光点的身体,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南忆安。

她从未想过他竟然如此恨她,许久许久之前,他从不会对自己说这样重的话。

他一定是厌恶极了她。

对不起啊,南公子。

我真的以为,你是想和我一生一世的……

我是天生地长的幻灵,走不出那浮生城……若不是噬魂找我合作,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如何留住你的魂魄,也无法去找你。

于你而言只是一生,你会有千千万万次轮回,可若是错过了呢?若你不在浮生城,三千宇宙,万千世界,我离不开浮生城又如何去找你呢?

她眸光流转,一瞬间竟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悲伤气息覆盖全场。她察觉自己消散到了脖颈,因为有了真正的实体,没了胸腔连呼吸也困难许多。最后的时间里,她依旧没有解释,只是轻声呢喃:“这真是我这个最最恶毒的幻灵,听过的……最最恶毒的话了。”

至此,梦殇即,真的消散了。

化作点点星光,慢慢的向天空中飘去。

林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低头看了看自己残破的身躯:“下一个就到我了啊……”

女孩最后尝试了一下传音,依旧是没办法将任何消息传出。伴随着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她察觉到了生命的倒数,脑海是一幕幕过去的回溯。

“叫声哥,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

“那,叫声哥,带你回家。”

“……”林屿微微笑了起来,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哥。”

真是的,怎么到了最后,想起来的还是宋怀生那个讨厌鬼。

她终究还是被留在山上了。

林木的根扎在土里离不开山,命运的线牵绊着她让她也留在了这里。

“林与我,皆归山。”

“哥,带我回家吧。”

她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似是轻声呢喃,又像是对什么许愿。

可她再清楚不过了,她会死在这座山上,而且,不会有人再带她回家了。

林屿突然想起了宋怀生的母亲,那是一个十分温柔的人,可身上总会有一种煞气。在林屿的记忆里,那个美丽的人总在哭,总在说:“苍生疾苦。”

是啊,是啊。林屿回想着过往她遇见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过的不如意。

她看着又要落下的天雷,直视着天空中的圆月,声音稚嫩,带着迷茫:“世人皆苦,大家都在哭……”

“到底是谁,在幸福呢?”

她于最后的时间,以稚童的身份问向天道。

苍生凭什么疾苦?你为什么要看着你的孩子们如此痛苦呢?

仅仅一个眼神便能毁天灭地操控此间世界的天道,为什么,让所有人都不幸福?

角落里,有两只大凶的签暗了下来。

“南忆安!”空中的两个黑衣人一男一女,女子正翻着一本册子在写着什么,而那男子直接拽住南忆安的衣领狂吼:“劳资在地府等了你两千一百二十八年零六年!你知不知道地府裁员裁的多狠啊?告诉过你不要因为女人一句话就跟没脑子的傻瓜一样去犯险,我知道你是个不听劝的,可你居然能被一只老虎吃了啊?这么废物你还敢自己去!我说过让你等我回来,听我一句话你能死是不是?”

南忆安一时之间有点慌乱:“无许兄,放开放开,有话好好说。况且……我确实死了啊。”

“我去你……”那男子举起拳头就要往下捶,却被那女子拦住。

“公孙无许,好了。”殷烛立刻将手中的小册子投掷出来拦住了公孙无许的拳头:“他现在只是个魂魄,挨不了你一拳。”

“我知道,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公孙无许松开了拽着南忆安领口的手,跟殷烛抱怨:“你不知道,当年这小子被那个幻灵迷的神魂颠倒,明明一点灵力没有非要下凡间来采那幻灵要的什么花。结果被老虎给吃了,我正跟师父悟道呢听见这消息直接下地府转了一圈……”

“就你那还叫转一圈?”殷烛听不下去了,拿起手中册子卷成卷十分用力的对着公孙无许的后脑勺砸去:“你当时把三百余冤魂扔进了畜生道,又把无常后人居住所用阴火烧了个干净。无论我们怎么和你解释南忆安的魂魄没下来你都不信,还闹到陆桉神君那里!”

“错了错了……”公孙无许撇了撇嘴,辩解道:“我这不最后留下来地府打工了吗?”

“就你那……”眼瞅着殷烛还要继续翻旧账,公孙无许立刻拽住了南忆安的衣领:“你骂他,他失踪了两千多年,要不是他突然死了我是不会闹的。”

南忆安死了确实很久了,一身打扮还是两千多年前的书生相,他对着殷烛彬彬有礼:“姑娘怎么罚我我都认,只是在下想问姑娘……梦殇即,还能转世吗?”

殷烛叹了口气:“按道理来说,我们不会罚你,毕竟你也是被迫的。至于梦殇即,九百多条人命,且都是上等气运者,先不说我们工作量要加大,就单说她作的恶也够天道劈的她魂飞魄散了。”

南忆安一怔,忙问:“还有办法吗?她的罪我替她担可不可行?”

“不是,”公孙无许彻底无语了,他一下提住了南忆安的后脖领:“你小子死活不改?为她丢了条命就算了,你还替她挡灾啊?我在地府经常容易挨揍,咱俩关系这么好你替我挨揍行不行?”

殷烛顿了顿,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宋槐神女曾经也替许多浪子回头的人挡过灾,不止这一个世界,三千宇宙没人没受过她的恩惠。有人作恶便会损毁天道,宋怀神女是用灵魂来弥补了那些人作恶对天道的伤害。而你的灵魂……恐怕不够,若是不用灵魂,便只能靠功德了。”

她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提笔画了几笔,那册子上隐隐泛出金光。公孙无许也歪着脑袋凑了过来,殷烛没理他,盯了一会册子思索道:“以你的功德也是不够的,除非……”

南忆安一听有办法,眼睛蹭的一亮:“除非什么?”

“你们俩给地府无偿打工三十万年吧。”殷烛用手指指了指公孙无许和南忆安。

公孙无许扯了扯嘴角,学着殷烛的样子指了指自己和南忆安:“什么叫,我们俩?”

殷烛白了他一眼:“字面意思啊,你们俩一人打工三十万年攒的功德才能洗清她这辈子的孽,还没有算她未来转世的恶呢。”

南忆安晃了晃脑袋,思索了一下“打工”的意思,率先开口:“我自己打工六十万年,不算无许兄的也可以吗?”

殷烛一个“可”字发音刚发了一半就被公孙无许打断了:“什么话什么话?说好了当一辈子兄弟,没轮回就不算下辈子。区区三十万年……”

“不免食宿费。”殷烛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让公孙无许的脸瞬间垮掉。

公孙无许眸子转了好几圈,最后对着殷烛堆起恭维的笑:“殷烛姐姐,好姐姐,养我三十万年好不好啊……”

“想得美。”殷烛挥了挥衣袖开启了进阴间的旋涡。

公孙无许立刻跟上:“姐姐,求你了。你养我三十万年,接下来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南忆安无奈的摇了摇头,立刻跟上了二人。

殷烛听见这话嘴角微勾:“那,三十万年过后,你每月的俸禄都要分我六成。”

“姐……你这也太黑了吧,我求你养我三十万年,你让我养你一辈子啊?”

殷烛也没任何反驳,抬脚走进了万鬼窟。

“别不理我啊姐姐,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嘛。”公孙无许跟上来拽着殷烛的袖子轻轻摇着:“真的,你养我三十万年。我许你因果,生生世世都养着你。”

南忆安走上来打住了两人的话头:“方才死去的那个小姑娘会走哪条鬼路来?”

殷烛瞥了他一眼:“就算梦殇即作恶多端,也受着天道慈佑,是有着天道力量天生地长的幻灵。那个小姑娘杀了幻灵,就相当于从天道身上咬下一块肉,自然也是……神魂俱灭,不得来生。”

南忆安一顿,他声音有些紧张:“若我再……”

公孙无许打断了他:“忆安,地府通的是三千宇宙的亡魂。你能救一个已经让天道很不满意了,注定被束缚在一方世界的幻灵被你强行带走轮回,天道亏损力量总是要想办法平衡的。和天道抢人不是三十万年功德就真能抢下的,那是宋槐神女的七成灵魂和齐执大人一剑劈碎十二方世界强行控制下来的平衡。”

“别总是心怀苍生,你又不是神女那样的人,那种为天下的事也轮不到你。”公孙无许眸光冷了些,语气也多了几分难过:“你啊,就当个一方世界的魂,平凡点就行了。”

殷烛听见宋槐这个名字有点愣神,她总觉得这名字熟悉,却是想不起来了。

奇怪……这和往日听见或从书卷里了解宋槐神女的感觉不同。

以往她都是从书卷里听说那位神女的事迹,可如今却像是从记忆深处回想起这个人。

我定然是在哪熟知,可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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