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未将她安排在皇后该住的钟萃宫,而是我所居的朝阳宫偏殿。那是我专门为她改造的偏殿,在所有人眼里,那是殊荣,实际我就是想侮辱她!可我似乎低估了她……
是夜,我批阅完奏折,闭目抚额“公主呢?”
内侍:“回陛下,皇后娘娘今日方入宫,路途坦坦,方正更洗换衣,如今想必也已歇下。”
我眉头紧蹙,对,她现在是朕的皇后!我将她安置于偏殿她竟未来闹腾?真是累了吗?
我起身,朝偏殿走去,李岐守在外面,见我一来,伸手便阻
“公主已歇下!”
内侍:“放肆!陛下……”
我抬手制住内侍的嘴,嘴角微扬,冷冷开口
“惊了皇后休息,你十个脑袋都不够!还有,李大人是朕当初血洗前朝,亲手斩杀废帝的功臣,对他,放尊重点!滚下去!”
内侍一闻,在旁瑟瑟发抖,立即朝李岐鞠身,退下。我迈步上前
“李大人,我与阿黎可是夫妻。”
他未在拦,咬咬牙退后,我迈脚进入偏殿,半年,这偏殿冷清寂静,现不过半日就全是熟悉的那股海棠清香。
我掀帘入内,在床榻上看到了她,她果真在安睡,她闭着眸没有平日里的跋扈之态,只在睡颜中才有温婉静谧之姿。
瞧着她的睡颜,我就一股窝火,她竟这般轻易安睡,我踹了鞋,也不洗漱,直接将人往里挤了挤躺了下去,睡梦中的人被挤醒,鼻尖动动,眉头微皱。伸手软绵无力的推了我一下。
“去洗沐更衣。”
我侧身扯过一半绣着青鸾海棠的被褥,冷声
“这是朕的皇宫!若是嫌弃,大可别来!”
我本以为她会掀背起身或一脚将我踹下床,却没想,她只是没好气的挪了挪枕,翻身背对着我。
没一会儿就传来平稳的呼吸。她睡着了,她竟这般睡着了,我本想抬腿压着她,让她不舒服,可还是翻过身,与人背对背。
一连七日都是如此,我晚归在她枕边安寝,话也是极少。她没出过朝阳宫偏殿,唯一的便是从偏殿出来,到正殿给我送过三次点心羹汤。我与她的对话不超过十句。
又一日,依画入宫了,来看望旧人,我允了,因为沈黎自进西悛皇宫,不闹不动,实在另我好奇,我偏要让依画到她面前去,让她不顺心。
偏殿,我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我也不屑于听,如我所想依画进去不过片刻便哭着跑了出来,到我面前哭诉皇后还是当初那个尊贵清冷的千翎公主,如何如何看她不对眼,出口呵斥她如何如何命贱。
我没好气,丢下奏折就去偏殿于她算账。
“陈依画不过是来看看你,朕怕你在宫里闷,难得还有这一旧人,你却出口伤人,在如何也是我曾喜欢的人,岂能由你作践,沈黎你别忘了,朕现在是西悛国君!”
我怒斥而出,她却依旧是一副笑颜,淡淡为我斟了杯茶递上,我反手打翻,杯盏落地而碎,李岐咬牙握剑上前,她却,冲李岐摆摆头,微笑对我,最后朱唇笑言
“那便给她换个身份,陈依画对你亦还有牵挂,当初也是被迫嫁于太子…废帝,你既还爱她,封她个贵妃,有名有份,也好侍候你吧。”
我心中一震,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就好像眼前的她不是她,我咬牙,扬手又打翻她殿内的一株海棠盆景。
“沈黎!你是在侮辱朕还是在侮辱她!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也是,你本就是这样的人!谁能有你尊贵!”
李岐在盆景翻飞,盆瓷块黑土乱扬时,上前挡在她身前,可她红艳的衣裙还是溅上了黑土。李岐怒瞪着我,口中咒骂欲出,她却淡淡的往后退一步,看了一眼地上的凌乱,眼中露出些许痛苦,她向来怜爱海棠,她从坐茶案前从新烹煮茶水。
“陛下这么想,便这么想吧。说到底这皇宫是陛下的,要如何也是陛下。”
这是自她至西悛来,第二次唤我陛下,我握紧拳,仿佛气都打在了棉花
“哼!皇!后!知道就好!朕还有要务,皇后好自为之!”
皇后二字我咬的极重,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方至门前便听见李岐的怒吼
“公主!”
“阿岐~我累了。想睡会儿,你让人把这些清理掉吧!那海棠若是能救,便救一下吧!”
她的声音很轻,听着就有气无力,但与我何干!我回到主殿,遣了宫人,将自己闷与殿内,在她面前,我仿佛永远都是自取其辱,好,那我便如你所愿!
三日后,她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亦是我五年前所愿,依画封为贵妃,封号俪,那是依画新的名字“陈俪华”中的一字。
封妃当夜,我进了新妃的清欢殿,这是她入西悛以来,我第一次未进朝阳宫。后接连七日,我都未踏足朝阳宫。
这七日她窝在朝阳宫里似乎不存在一般,不用俪华请安,也不出朝阳宫门半步,直到一日清晨内侍来报,皇后病了。
我笑了,她又用这种法子骗我去她榻前侍奉?!还以为我是她凤朝公主府的府君。
我未曾搭理,只命太医前往好好侍候,直到午后李岐到宣德殿后殿寻我,不入朝阳宫,奏折也都在宣德殿后殿批阅。
李岐:“陛下,您去看看公主吧。”
李岐低了头,俯首,抱拳作揖,这是他第二次开口与我说话,也终是低头唤朕为尊,上一次还是在朝阳宫偏殿拦我那次。我低头继续看着奏折。
“不过是风寒,朕已命太医前…”
李岐将腰弯了更多,声音哽咽沙哑
“陛下,请您去看看皇后!”
我捏奏折的手紧了紧,闭眸,还是丢下奏折,起身
“最好别是骗朕!”
我话语尽,绕过书案,走着,他还是弯着腰作揖模样,走近我似是看到了一滴晶莹落地,我冷笑,绕过他,他跟上,没走一会儿就到了朝阳宫。
才进朝阳宫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眉头一皱,随着味重的地方看去,偏殿的门紧闭,窗却开着,窗下一药炉子,正冒着热气。
“呵,风寒还开着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