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答应犯上作乱,冒犯宫规,褫夺妙音娘子的封号,罚闭门思过半月。皇上忙,便不要拿这些小事去烦他了。”
沈眉庄低着头一派恭敬,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心此时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明明慈宁宫温暖如春,她却觉得周身冰寒,犹如处于慎刑司四面漏风的刑室。
她忽然想起当日在碎玉轩,提起余答应受宠时她和甄嬛的对话。彼时安陵容尚未承宠,担心之余又有些为自己未雨绸缪起来。若是有一天她也失宠了?
甄嬛说:“以姐姐心志家世,还有皇上对姐姐的情意,断不会如此。”
而她说:“但愿如此。”
她又想起自己曾经和皇后提起过欣常在。就在她们入宫前不久,欣常在才小产一次。但她有个女儿,曾经也是被皇上宠过的。于是她说:“欣常在有公主在身,便是冲着这个,皇上也不会委屈了她去。”
当时宜修的眼神,欲说还休。她到底是想说什么呢?
沈眉庄想,她知道了。
但愿如此。
宜修此时才道:“皇额娘思虑周全,相信余答应也会静思己过,再无下次了。”
太后点点头,望向沈眉庄的眼神满是慈爱:“也辛苦你,一大早便来告诉哀家和皇后,否则哀家还不知道宫里出了这等乱子。”
“臣妾不过做个传话人,一切还是依着太后与皇后的意思。”
心里翻滚的思绪并不会影响沈眉庄面上的表情,此中之道沈母一早便教过她,于是她此时的声线平缓,就像那日在体元殿,她就是用这样的姿态被太后看中,留了牌子。
太后笑得慈祥,宛如一尊真正的佛像:“真是个懂事的,多些你这样的人在皇上身边,哀家便可以说是诸事不愁了。皇后你有个好学生啊。”
宜修笑笑,可比拟观世音的宝相:“儿臣初见沈贵人的时候也是这样觉得,当初体元殿,多亏皇额娘慧眼如炬,儿臣才有今日的福气啊。”
一番话引得太后笑容不止,越看沈眉庄越是顺眼,便让竹息将近日得到的上好的狼毫送与对方。
俗话说长者之赐不可辞,更何况是太后的赏赐。沈眉庄自然是跪下谢过,一时间慈宁宫可谓其乐融融,互相说着都满意的好话,倒真像平常人家的日常了。
太后潜心礼佛不便多打扰,于是没过多久二人便借口告退。回景仁宫的路上宜修说:“此事你做得很好。”
“上次给你留的问题,你有回答了吗?”
沈眉庄想说有,话到嘴边又收不出来。她向来自信,鲜少有这般犹豫的时刻,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宜修看她一眼。这一眼里面的神情很是丰富多彩,有了然,有同情,有赞赏,还有叹息。她知道对方此时已经对帝王之情有了基本的认知,后宫时日慢慢,她不想逼她太急:“你从昨晚忙到现在肯定是累了,不用跟着本宫了,回去休息吧。”
她说:“从明日起,课程照旧。”
而关于那个不必宣之于口的答案,便是不了了之了。
前头说,宜修和太后是一对实质性的塑料婆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