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回到团里，我发现大家都很羡慕我，因为我和知名导演合作拍了电影，小姜也很羡慕我

我说，有什么好羡慕的，就是一部烂片，烂到透顶，导演编剧都是蠢材，还好你没去演

小姜没说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我觉得最好别惹她，她看上去对我的答案相当不满

小姜拍摄儿童节目总共时长为四天，据小姜形容，哪怕台上的人骂脏字打群架，都不见得会闹出多大的丑闻，因为此电视台收视率就常年排在现有的电视台的倒数第一，而它的大部分收视率都是几部电视剧贡献的，关于这档儿童节目的收视率，凭小姜自己感觉，就算拿万分率做计算，也不见得能达到0.1

小姜在主持儿童节目的时候，同节目的小主持人在排练开场舞蹈时掀她的裙子，妹妹小静在前面吸引小姜的注意力，哥哥明仔在后面掀

小静和明仔出身优渥，未来是要走演艺行业的，等到他们到了小姜的年纪，很有可能会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而目前的小姜就已经被他们压了一头，即便是被掀了裙子也得笑眯眯地，表现出很疼爱他们的样子，接着跑开

"我的终点还不如他们的起点"

小姜是这么说的

小姜把这件事告诉编导老徐等人，老徐说，唉，这有什么关系，他们是小孩又不是大人，才几岁呀，哪有孩子不调皮捣蛋的，再说了，你里面不是还有打底裤吗

小姜张张嘴，她很想反驳一句，因为她小时候就不调皮捣蛋，不过目前争论小孩子会不会调皮捣蛋意义不大，所以她说，这不是明晃晃的性骚扰吗

老徐说，胡说，你听说过有这么大的孩子性骚扰的吗，他们哪懂得什么是性啊，唉，算啦，我来跟他们说说吧，他们还不懂事呢...

后来小姜回到宾馆，助理小林便安慰她，那两个小混蛋确实还太小，啥都不懂，咱们能拿他们怎么样呢，只能快点录完节目快点抽身啦

其实是这样的，小静和明仔只会在排练的时候掀裙子，在拍摄的时候他们表现得正气凛然，骨子里都是温良恭俭让，这就表明他们完全明白掀裙子是性骚扰，知道这是不好的事情，除了明白什么不好，还明白什么是好，所以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好孩子

甚至，这些孩子还懂得看人下菜碟，比方说，面对小姜，他们就嬉皮笑脸，这里拍一下那里捏一下，面对老徐，他们就跟换了人似的，一口一个"姨妈"地叫

所以小姜录完节目回来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面对我轻描淡写地将电影归类为烂片，也很不满意，我已经占够了好处，不应该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我没有背景，没有一个叫白枫木的姨妈，没有一个叫白杨木的亲妈，小陆也不会和我亲近，我是不可能在入团几个月，并且毫无演艺经历的情况下，就有这么好的资源的，甚至，能不能入团都是两说

尽管小姜在屋里闷闷不乐，但她不能跑出去和别的成员诉苦，理由和我不应该跟她诉苦是一个道理，尽管那档儿童节目毫无知名度，尽管工作的时候要被恶毒的小混蛋性骚扰，但外务就是外务，资源就是资源，别的成员就算甘愿忍受小鬼的性骚扰，也没有外务可以给她们出，小姜已经足够幸运，不能再在其他人面前抱怨什么

周末的时候，我约好和思雨，印琳见面，对于奇悦的笔记，我和印琳已经不指望靠自己把它们看懂，所以才不得不叫上思雨

在奇悦失踪之前，她曾经表达过对我的羡慕，因为我妈手里捏着权，而印琳则羡慕奇悦，因为奇悦的父母手里捏着钱，前段时间清明节放假，等到印琳回芜湖老家的时候，她的亲戚又开始羡慕她，因为她一个月税后能拿六千五百块

从前读书的时候，印琳和她表弟阿辉都自信满满，她看到一小撮年轻人在网络上吹嘘自己月入过万，就以为所有年轻人都能月入过万，毕了业以后，她发现不仅没有月入过万，还要不停地加班开会，到了现在，她只要听见手机铃声就心惊胆战，在清明节回去的时候，她大倒苦水，说怎么怎么累怎么怎么压力大云云，阿辉当时的表情跟小姜听我倒苦水的表情差不多，笑容里满是尴尬，因为阿辉待在芜湖老家，一个月只有四千五百块，目前还跟父母住在一起，这栋公寓在一楼，一到夏天就满是飞虫

除了月入过万，印琳还期待过来到上海开开眼界，后来她发现眼界越开越难受，她的父母就没开过眼界，所以他们到了二十五岁就结婚，二十七岁生下印琳，目前他依然住在逼仄狭小的屋子里，可他们很满足，并且坚信这条路是唯一的幸福之路，印琳开过了眼界，完全明白父母的那一套没办法让自己幸福，可能让自己幸福的那套她也抓不住，她没法不觉得痛苦

思雨在这之前已经阅读过奇悦的全本笔记，从开始到读完，只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这是因为她很聪明，而且懂得多，能做到这样，是因为她的母亲们是有名的物理竞赛金牌教练，所以她从小到大都对自己的眼光相当自信，能随意挑选喜欢的东西，在小时候能挑选自己中意的衣服，长大了就可以随便挑喜欢的学校和专业，然后毫无后顾之忧地开事务所

印琳在面对思雨时，表现出谨小慎微的自卑态度，这种自卑并非是在碰到思雨时才产生，是因为她原本就懦弱自卑，在读大学之前，她在县城高中读书，每天都拼命学到凌晨，那时候她尚且没有感到那么自卑，在考到上海来的暑假，身边的同学都很羡慕她，后来她跑到上海来学习，认识了奇悦等人，她就越发自卑，同宿舍的壬竹家里开着小企业，毕业了就能当小老板，奇悦的父母则在大型企业做高管，而古鸾家里开着四家KTV，也就是说，印琳全力以赴的终点，还比不上别人触手可及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