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幕悄然拉开序幕,犹如一幅水墨画卷般映衬着淑妃心头深深的忧虑。
三人一同共用晚膳又互相道别后,范清绥这才与李承泽一起并肩而行,迈出皇宫的大门。
跨出宫墙的那一刻,范清绥这才真正有机会面对略显憔悴的李承泽。
她紧随其步伐,语气有些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你可是身体不适?”
“……不慎跌入湖中,受了点寒气,并无大碍。”
即便脱离了宫墙的束缚,李承泽的身躯仍紧绷如弦,话语间隐而不露真相。
他以微弱的声音回答,随后黯然垂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有些事,之前也许是我过于自以为是,这一落水反而让思绪清晰不少。”
侯公公将范清绥送至宫门即止步,他们身后的唯有掌灯的宫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低调而恭敬地跟随。
二人并肩徐行在灯火阑珊处,范清绥放下了宫廷中的端庄,言语犀利地道破:“殿下素来睿智,又何须借这般方式去求得清醒?”
李承泽不发一言,范清绥则驻足侧首凝视着他。
片刻之后,李承泽苦笑一声,靠近范清绥,确认周遭再无他人偷听后,耳语道:“……不慎被手足至亲推落湖中的事实在难以启齿,所以阿绥……”
范清绥突然后退一步,忍住耳畔传来的微妙之痒,严肃回应:“明白了,殿下。”
李承泽微微一愣,继而垂下眼帘,嗓音中染上了几分失落:“以前听别人如此称呼并无不妥,如今由你口中唤出,却有种难以适应的隔阂感。”
“阿绥,你以前不这样叫我的。”
他面色病态苍白,眼中泛着潮湿的雾气,低沉的语调透露出一丝凄楚。
范清绥心生不忍,默然片刻后,从怀中摸出一只深青色荷包递予李承泽:“给你些姜糖,回去记得服用。”
李承泽微微扬眉,也不多问,接过荷包揣入怀中,心中略微感到一丝慰藉。
两人再度并肩而行,李承泽开口问起范清绥在范府生活的感受。
提及此话题,范清绥笑容渐浓:“父亲仁厚,姨娘和蔼,弟妹们纯真善良,与兄长也有过数次的书信往来,他们一切都很好。”
李承泽思索片刻,提及那位未曾谋面的兄长:“兄长?范闲…?”
“你认识他?”提及范闲,范清绥的语气更为欢快。
“偶然间听过司南伯跟父皇讨论过他,听司南伯言说,他是个极富个性之人,在儋州的生活也极为丰富多彩,不知何时能有幸相见。”
李承泽双臂环抱胸前,缓缓踢开脚边石块,慢悠悠地问:“听阿绥语气,似乎对这位未识之兄长颇有好感?”
范清绥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与范闲之间复杂的关系,只能含糊应答:“毕竟手足亲情,虽然未曾谋面,也总期盼能更多亲近。”
“亲、近。”
李承泽若有所思地低声复述这两字。
……
两人就这样漫步在街头巷尾,未觉间已来到范府门前。
此刻夜色尚早,范府大门敞开,挂念姐姐的范若若不便久立门外,便遣范思辙在此等候消息。
范思辙眼尖瞧见范清绥和李承泽的身影,本想飞奔前来,却又似想起什么似的,不打招呼便一头扎进府内。
原本欲向他挥手示意的范清绥轻轻咳嗽一声,遂又放下手。
目睹那胖乎乎的身影疾速消失在视线之中,李承泽悠然点评:“令弟还真是…活泼伶俐。”
范清绥露出一抹不失礼节而又略带尴尬的笑容。
……
鉴于李承泽连日来新辟府邸,又羽翼未丰,加之范建身份有些特殊,即便将范清绥送至府门,他亦无意登门拜访。
待目送范清绥进入范府大门后,李承泽才转身朝反方向离去,孤独的背影在夜色中略显寂寥。
得知消息的范若若早已顾不得闺秀风范,一路小跑直冲府门。
在见到范清绥的瞬间,她如离弦之箭般一头扑进姐姐的怀抱。
范清绥笑容盈盈,将怀中小姑娘稳稳抱住,甚至还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一圈,笑着问:“若若怎会如此焦急?”
范若若瞪大双眼,惊喜之余脱口而出:“姐姐,你能抱起我?”
不仅能够抱起,范清绥更是一把将她抛起又稳稳接住,此举令一旁的范思辙瞪圆了眼睛,他迫不及待地蹦跶上前:“我也要!我也要!”
范若若从范清绥怀中下来,拍了一下弟弟的脑袋:“你要什么要,什么都想要!”
范思辙捂着头,一脸委屈:“我也想要姐抱我扔高高。”
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姐姐形象,范清绥乐意在这些小事上满足弟妹的心愿,于是,刚想挤出眼泪的小家伙瞬时被她轻轻一举,托上了半空。
嗯,还真是有点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