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紫商3

　“哈哈，在刺绣这个问题上，宫主可就没有什么发言权，大小姐虽然之前绣工一般，但时常练习着也是有进步的，更何况是为自己父亲做的衣服难免会多花上几分心思的。”霜夫人挑起眉毛，“等肚子的孩子出生了，我还想着能让他穿上来自姐姐做的小衣呢，想必公子日后也是会认可自家姐姐的手艺——”

　　父亲拧眉有些不太赞同霜夫人的话，他并不觉得以我的秉性能静下心来好好学习刺绣，也不觉得我能短时间内提升自己做衣服的技术，我在他心里一向是个没什么可取之处的。

　　父亲对霜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和我不大一样。那是他心心念念哭求多年才得来的儿子，虽然还没有出生，但他早就为他安排好了一切。他值得拥有最好的东西，而不是来自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姐姐缝制的不知道能不能穿在身上的衣物。至于父亲自己也不想要穿上我缝的衣物，他是商宫的宫主有的是专门的绣娘为他缝制更好的衣物，用不着为了一个不喜的女儿委屈自己的穿着。

　　做了父亲十余年的女儿，也被父亲嫌弃了十来年。自从娘亲去世以后，我就已经知道商宫很难成为合格的家。它根本不像个家：父亲从来看不见我的优点，也看不见我的努力，一个又一个的夫人姨娘抬进商宫，他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要一个儿子，每当过一段时间新进门的夫人没有成功怀孕，他就会失落生气将东西砸到地上砰砰作响。

　　我不喜欢霜夫人。我对父亲先前娶进来的其他女子感觉也差不多。但我们都没有太多选择。父亲对于想要一个儿子的念头已经成为一种执念。他没有遵从宫门男子一代代约定俗成的规矩——一夫一妻。

　　我不怪父亲。对于这个时代中生活的男子来说拥有一个儿子传宗接代、继承家业的确十分重要。娘亲还在时，父亲还没有这么偏执，虽然也想要一个儿子，但多少还是会顾忌着点母亲，没那么嫌弃我。可娘亲死后，父亲不是漠视我就是对着我发脾气或者一脸嫌弃不屑，如果觉得我没有认真执行他的命令——他总是这样认为——他的声音就会变得更大然后对着我怒吼。

　　就像现在这样，父亲大声斥责着我时常去羽宫找宫子羽玩耍的事情，并命令我不再随便去羽宫。这让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却用力地挤压我的心脏。霜夫人不再说话，开始静静的进食。我夹起一块鱼肉，想起了昨天发现的山谷和遇到的毒蛇。

　　其实山谷并不远。走出商宫朝着后山的方向，走过一条少有人发现的密道、杂草地、树木浓密的树林，穿过一片荆棘比叶子还多的灌木丛，然后翻过后面那座山，爬过无数条铁丝交错而成防护栏，再穿过一条两旁长满了青草和漂亮野花的小径，就到那里了。

　　山谷不近不远，刚刚好听不到下人议论的声音，还有父亲开怀的大笑声。

　　一切就像在做梦。那是我第一次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无论是碳火燃烧的声音、铁器碰撞的声音、侍女们的窃窃私语、长老执刃等人的恭喜声，或是父亲因为有了儿子的狂笑声，什么都没有。抬头望天 ，没有鳞次栉比的房屋，甚至连路过的飞鸟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