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亨油，繁花似锦。荣宠太过，这只怕未必是好事。”
林如海担心什么，林青青何尝不知。只是贾政和王夫人这些年养出来的野心，那是那么容易熄灭的，旁人说多了还只当是嫉妒。
别的君王是何种状态林青青不知，但这位君王她还不能了解么。
“捧杀。”古往今来还有什么比捧杀毁了一个人，一个家族来得快。
旁人她管不了，只希望慕臻这个帝王真如后世学者分析的那样，爱憎分明，看在她矜矜业业提高粮食产量的份上，能保全贾府这些无辜的女子。
“如海，我离京后，如没有必要，还是少让玉儿过来这府上。”
林如海见林青青平淡的看着远处被清客围着恭维的贾政，好似这热闹与这个舅兄无关。林如海暗道：多年未见，他这个舅兄倒是越发让他看不懂了。
五日后……
暮色染透荣国府檐角时，林如海踏着青石板上斑驳的残雪而来。他腰间挂着户部主事的铜鱼符，袖中却揣着更紧要的物什。
“舅兄可知平安州今年为何换了三任知州？”茶雾氤氲中，林如海将一卷泛黄账册推至案前，“户部清丈田亩，十日内竟查出十二户官绅侵占军屯。”
“平安洲乃是贾家旧部所在，当今现在是想要收回这股势力。同时也是要我撕开四王八公之间的联盟。”
贾赦指尖抚过账册上“薛记典当”的朱砂印，忽而想起三日前王熙凤送来的四色点心。那描金攒盒底层，分明压着半张残缺的当票。
窗外忽起一阵穿堂风，烛火摇曳间，黛玉清凌凌的嗓音自屏风后传来：“父亲前日教女儿看鱼鳞册，倒像棋盘上落子，这处缺一角，那处多一块。”她捧着鎏金手炉转出，石榴红裙裾扫过满地月光。
林如海与贾赦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惊雷。当年薛家接管荣国府外庄时，正是用这等零割碎切的法子，将贾赦名下的三百亩水田化整为零。
“二太太昨日往内务府递了帖子。”邢夫人身边的周妈妈突然在帘外禀报，“说是要给元妃娘娘送些江南时新的绣样。”
林青青冷笑一声，指节叩在账册某处。那里记着平安州最大的绸缎商，正是王子腾夫人的陪房。烛芯"噼啪"爆开，映得他眉间朱砂痣艳如滴血。
“还真是得志便张狂，我且看你能得意多久。”
戌时三刻，贾琏满头大汗闯进书房，怀里抱着个沾满泥浆的桐木匣：“庄头老吴说，去年秋收后薛家管事的在田埂下埋过什么东西。今早暴雨冲垮河堤，挖出这个——”
匣中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青铜箭镞，形制却是前朝旧物。林如海拈起一枚对着烛光细看，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锈迹间，隐约可见"义忠"二字。
更漏声里，黛玉悄悄将一册《齐民要术》塞进林如海给林青青准备的行囊。书页间夹着张素笺，墨迹犹湿：“玉儿观平安州舆图，其地势如卧虎衔珠。若于虎口处筑堤，可引漳河水溉田千顷。”
五更鸡鸣时，林青青站在庭院中最后望一眼荣禧堂的飞檐。晨雾里那鎏金匾额忽明忽暗，恍若巨兽将醒未醒的眼。
戌时末的荣禧堂东暖阁，王夫人正用银剪子剔亮烛花。烛泪坠在青玉笔洗里，凝成颗颗浑圆的红珠。
“周瑞家的可把东西送进宫了？”她忽然开口，铜剪在烛芯上重重一碾。
金钏儿捧着鎏金托盘的手微微一颤，盘中那件绛色宫装霎时泛起涟漪般的纹路：“回太太，申时三刻就从角门出去了。绣坊王嬷嬷说，那缠枝莲纹是照着旧年忠顺王府的样式改的。”
王夫人指尖抚过宫装袖口，孔雀羽线绣的并蒂莲在烛光下诡异地扭曲。她想起昨日兄长王子腾送来的密信，信笺上朱砂勾勒的平安州舆图，正与这莲花纹路暗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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