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疑我杀生害命，却又放纵于我，”姒姜两口咽下一个山果，慢步至案前，伸手轻抚几下，暗叹这案比之她的石案确要华美不少，她感慨一声，随即回头看向在黯淡光芒下的姬发，见他处之泰然，忖道，“你…有所求？”

说罢，姒姜倚案盘腿而坐，但不慎牵动了肩上的伤口。姒姜阖眼咬牙，忍住痛楚。方才她嫌包扎的白布碍事将其扯了下来，眼下才觉那药草于止痛之上确有几分奇效。

而姬发闻她所言，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但见姒姜身子微偻，回眸扫到地上沾血的白布，他心念一动，屈膝半蹲将漆盘安置于案上，温声道：“聊以充饥，姑娘别嫌弃。”

姒姜探手拿了一个。轻咬一口之后，姒姜抬眉望向身畔的姬发，缓声道：“黎庶多求温饱，往上便求富贵，再上便盼长寿，不知你是哪一样。”

姬发一瞥眼，见到姒姜探究的目光，轻笑道：“姑娘既通鬼神，不如卜筮一测？”

说罢，姬发站起身来，走到了屏风之后。

姒姜望着屏风之后的朦胧人影说道：“你与西伯侯关系匪浅又在这王城存有一官半职，不愁温饱，不忧富贵，想必是盼长寿？”

“姑娘不如再猜猜？”姬发捧着药草出来，将其一一放置在案上之后，随即也席地而坐，他转首看向姒姜，静待下文。

昏黄的灯光之下，少年一双眸子灿灿生辉。

“莫非不是盼长寿，而是求长生？”姒姜问道。

姬发但笑不语，垂首摆弄着药草。

姒姜心中生疑，便借着微光细细打量着姬发的面相。

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有福之相。

姒姜在相面一术上修行浅薄，但仍能辩上两句，她缓声道：“观你面相，寿元约莫盈余八十余载，不是长生，却是一等一的长寿。但你若真是一心求盼长生，以你资质，三十年便足以如愿。”

“当真？”姬发面上笑意愈深，他瞥了姒姜一眼，随即将配好的药草往她面前一推，“不比灵丹仙草，委屈姑娘一回了。”

“不急，”姒姜的手轻轻落在药草上，她见姬发对长生无意，便探头盯着姬发细瞧，“我找你借得是别的东西。”

“什么？”

少年目若朗星，眉若远山，脸上浮现粲然笑意，端得是恣意洒脱之貌。

但眉宇间却隐隐有风灯之兆，短暂纤微不是长久之相。

可如此便与先前所观相悖。

姒姜没应姬发的话，却是又凑近看了看，喃喃道：“奇哉怪也。”

姒姜探量的目光引出了姬发的好奇之心，他坦然地回望，反问姒姜：“又看出什么？”

“我不善相面之术，”姒姜退回安坐，“许是看错了。”

说罢，姒姜捻起药草，道：“比起药草，我更想借你腰间古玉一用。”

“古玉？”姬发原以为姒姜说得玉环，垂眸扫到玉花时方才明了，他取下古玉，奉予姒姜，“这玉本就是我于洞窟中偶得，眼下算是物归原主。”

姒姜接过古玉，微微摇头，“这玉已认你为主，时下我只是借它一用。”

闻言，姬发面露歉意，“当时我顺手捡了它，不曾料到……”

交锋几回，这倒是姒姜第一次见姬发生出一点怯意，她好整以暇地望着姬发，温声道：“这玉我养了十余年也不见它认我，可你只养了半载它就拥你为主，可见你与它有缘。”

姒姜倚在案上，轻抚手中古玉，继续说道：“你若有所求，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直言便是。”

想到心中所求，姬发脸上登时露出了柔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