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朝会是七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来参加,这个时辰又零零散散来了些人,但能时常出入禁中者少,是以许多大臣都不大清楚那个披头散发的青年女子究竟是谁,竟能叫两位一品大员围着。
周定潮是人老成精,他已将公主与盛家的龃龉猜出了七八成,但他没有说破,只是迟缓的指着前方,几个禁卫正打着呵欠预备开门,“公主,宫门要开了。”
公主抹了把眼泪,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鸾镜尽职尽责的跟在后头。
要开了不代表马上就会开,禁卫看着满眼泪痕披头散发衣衫单薄的赵随栀,已生出警惕,“令牌呢?”
鸾镜“扑通”跪下,把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朵珠花卸下,“守卫大哥,这是皇上的昌和公主,公主急着面圣,没带令牌,您行行好,通融一二,将来我们肯定报答您。”
禁卫满是狐疑,“公主?我看是哪家逃出来的疯妇,皇宫大内岂可擅闯?”
等着上朝的大臣越来越多,禁卫怕她们冲撞了哪位高官,就要直接把她们抓走。
公主只扮演一个受惊过度的新妇,只抱着双臂,有泪无声的哭着。
到底是裴若水看不下去,移步上前,给禁卫看了自己的官印,“她们没有混说,确实是昌和公主回宫,还有多久开门?”
禁卫:“相公见谅,还得再等一盏茶的时间。”
裴若水扶起公主,示意她可以去自己车辇里先避避风,“臣还有些困意,正好醒醒神,车里有汤婆子,公主仔细染了风寒。”
昌和公主只是哭,“我要去见父皇……”
“宫门开了自然可以进去,”这时候贺犹欢也过来了,因着是女子,她倒是比周、裴二人更少些避讳,于是直接拿自己的大氅裹住公主,“禁卫们也是职责所在,公主先缓一缓,到时候见了皇上也好分说明白。”
赵随栀盯着她朝服上牙尖爪利的描金虎豹花纹,“大人,你也是女子,应当知道被人以勾栏喻之是怎样的羞辱……”
贺犹欢神情温婉,伸手替赵随栀擦了擦眼泪,然后拉着她到了一边,声音柔和,“公主是皇上唯一的子嗣,骨肉之情血浓于水,公主受了委屈想回家,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臣不敢置喙天家事,只是有一件事,臣窃以为应当提醒公主:那盛二平素端的是君子做派。所以这个话,公主到时候可得说圆了。”
赵随栀脸色苍白了下来,“有道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不到身死时节,真与伪奸或良又怎能盖棺定论呢?横竖是盲婚哑嫁,只是我命不好,遇上了这样的人家……”
一阵冷风起,赵随栀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贺犹欢适时的挪了挪位置,替她挡了风口,“公主的婚事可不能算作盲婚哑嫁。”
赵随栀心下一沉,“我是说,梁高祖口口声声信佛,几度舍身出家,可观其为政,却是纵容宗亲盘剥百姓……想来所谓慈怀济世,也不过是只慈悲于自己一家一姓罢了。”
贺犹欢看着前方缓缓打开的宫门,“殿下,宫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