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5

"不，无忌哥哥，你听我说完。″她似乎在瞬间便找回了她平素的勇气，道:“我虽知爹爹娘亲其情可悯，可是，殷六叔却更为可怜，十七年了，我都长这么大了，他却始终没有忘记娘亲，一心只想为她报仇……他实在是个长情的人。我这一路上照顾他，他昏迷时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口中只道，晓芙，不要离开我……醒来后，只是呆呆看着我，流着泪，一句话也不说……我心中怜惜他，实在怜惜他。他那样呆呆看着我的时候，我竟有着说不出来的满足与欢喜……″

他想说话，想拼命说点什么打断她，喉头却似被什么堵住了。思绪开始飘浮，连带着身体似乎也在飘浮，她说的每句话每个字却都清哳无比地砸进他的耳朵里。

"我和六叔……不，六哥，已经说好了，他不想我离开他，我也不愿意离开他，我们要长长久久一辈子在一起。″

黄昏的晚照透过树林的间隙，落在草亭里，映在她白皙如玉的面颊上，上面染着红晕，她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柔情，这样娇羞无限的她，是他所从未见过的，如此美丽，如此勇敢，却也如此残忍。

"就算他一辈子不能好，一辈子躺在床上，我也愿意照顾他一辈子……我不是一时冲动，这一路上，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已经答应他了，永远不离开他。″

他觉得一颗心飘啊飘，茫茫然，落不到实处。彷彿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悔，你……只是可怜六叔……″

"不，不是……你不明白，是我离不开他了……″她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有泪光泛起，"我知道，大家也许都会笑话我，他是娘亲从前的未婚夫，年龄又大了我二十多岁……我自己也知道，大约是不成的，爹爹那里我不敢说……我只能说给你听。″

他几乎木然地点了一下头。

不悔擦去脸上的泪痕，看着他道:“无忌哥哥，我说句顽笑话，你莫见怪。你有大恩于我，我原该以命相许，但你如今与小时候已大不相同，身边又有好几个姑娘，往后去，不知还有多少姑娘喜欢你。这样的事，我是不喜欢的。日后，你若有了真正喜欢的姑娘，她肯定也不会喜欢的……至于我，我想要能长长久久全心全意陪伴在一处的人。″

他茫茫然地苦笑了一下。那些姑娘是那些姑娘，你是你，你是不一样的，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差一点就要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可是……她会相信吗？她真的在乎吗？还是只是随口一提？……他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又自嘲地苦笑了一下。

"我清楚得很，爹爹那里，怕是不会同意的……这一段日子，我既是欢喜，又是难过……今天，我把这些心事说给了你听，我心里好受了许多。″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色又恢复了些许的苍白，与他无言对坐了片刻后，她起身对他道:"无忌哥哥，多谢你了……你有那许多要紧的事……。″

"不悔……你……还是再多想上一想。″他叫住她，木木地道，眼睛却看向的是别处。

嗯。她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