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把自己浑身上下洗了一遍,从衣柜里挑出配套的抹额和带着毛边的衣服,又往角宫走去。路过医馆看见洛初正弯着腰配药,旁边是正在熬着的药,水汽氤氲
宫远徵喂,洛初
洛初从草药堆里抬头望去,看见眼前收拾齐整的宫远徵,她就猜到他又要去角宫找他哥
洛初去找哥吗
宫远徵嗯
洛初那正好,把这包草药带过去
宫远徵我哥生病了?
洛初没,是上官姑娘找我要的一点药膳
宫远徵刚想说不想帮上官浅带过去呢,就看见洛初一脸假笑,眼神里透露出,你敢说不去,你试试的意思
【角宫】
宫尚角站在屋内的桌子前,脸色更冷。他身边的宫远徵看到满桌子的好菜,琳琅满目,一时间也有些目瞪口呆。
宫远徵今日怎么——
门外,上官浅恰好端着一盘切成段的松鼠鲈鱼进来,擦过宫远徵,将鲈鱼放置在桌上。
上官浅饭菜正热,二位公子来的刚好,
宫远徵这都是你做的?
上官浅献丑了
宫远徵确实挺丑的
上官浅有些疑惑地看看宫远徵,她不知道宫尚角的口味,就每种菜式都做了一些。宫尚角不动声色,坐下来,但是并没有动碗筷,看着离他最近的一道菜
宫尚角这是什么?
见哥哥行动了,宫远徵跟着坐下,挑起一边眉毛
宫远徵像是……野鸡?
上官浅特地吩咐厨房去山里打的野鸡,去皮剃骨,炸一遍之后,再下锅煎炒……
宫尚角上官家是大赋城望族,你是大小姐,还会这些?
上官浅我娘说,女子会做菜,才能留住人
她笑得有些春风得意,只当他那句话是句夸奖。宫尚角不置可否,迟迟没有用膳。见宫远徵在一旁吃得开心,上官浅问
上官浅远徵弟弟不等等角公子再吃吗
宫远徵我哥宠我,从小到大,好东西都让我吃
上官浅宠归宠,礼数总要讲的吧
宫尚角兄弟之间,何须礼数
上官浅但是我看执刃大人好像挺在乎礼数的
宫远徵因为他不是我们兄弟
上官浅什么意思
宫远徵而且他也不是执刃
宫尚角吃饭
说完,宫尚角终于动筷,夹了一块鸡肉,但却没吃,只是放进了宫远徵的碗里。
上官浅角公子自己吃吧,远徵弟弟碗里还有
宫远徵不要叫我远徵弟弟,只有我哥才能叫我弟弟,你不是挺讲礼数的吗,那以后记得叫我徵公子
上官浅的表情变得委屈,她紧紧抿着唇,拿起一个小碗,沉默地盛汤。看起来倒像是两个人在争风吃醋。宫尚角原本淡漠的脸有了些波动,淡淡地说
宫尚角成亲之后,就可以叫弟弟了
手上的小勺一顿,汤撒了一滴到瓷碗的边缘,有些烫手,上官浅似乎没料到宫尚角会说这句话,有些意外地怔住了。
宫远徵哥哥向来食素,荤菜也只吃炖汤,你这一大桌,怕是要浪费了……
上官浅正因如此,角公子才脾胃不好,食欲不振。你和宫二先生从小一起长大,日日见他只食一餐,都不觉得心疼吗?
两人还在暗暗较劲,宫尚角突然放下碗筷,容色微沉。上官浅立即紧张地低下头
上官浅小女知错,还请公子惩罚
宫尚角哦?你错在哪?
上官浅错在擅自揣测公子心事
宫尚角你揣度到什么了
上官浅角公子平日只食炖汤,却不食完整鸡鱼,我猜,是因为它们的眼睛。爹爹曾经告诉我,常年征战沙场的士兵很少吃鱼,因为鱼眼和死人的眼睛一样。角公子这些年为宫门出生入死,经历过太多血腥场面,即便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有芥蒂……
宫尚角你知道的还挺多
还捧着碗的手指微微一凝,上官浅默默闭上嘴,汤满了,她拿回盛好的碗。
宫尚角不给我吗
上官浅啊?
宫尚角你盛的这碗汤不是给我的吗?
上官浅的眼角弯起,她心满意足地递到宫尚角面前。吃完饭后,宫远徵回到徵宫,边生闷气边在屋里摆弄着他养的药草
宫远徵我哥竟然喝了她递来的汤,气死我了
听见自己屋顶上的瓦块响了一声,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宫远徵听见了,他握着短刀,谨慎的悄悄的来到了屋顶。到了屋顶才看见一个粉色的身影,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坛,时不时的往嘴里灌两口。走近一看才看清洛初的脸,这才放下戒备走到她身边
洛初你回来了,喝吗
宫远徵今日怎么想起来喝酒了。还跑到我屋顶来
他总觉得今天的洛初有哪里不一样,在她身上有一种孤寂的感觉。洛初笑了笑,呆着脸看着空中的月亮
洛初因为今天是满月啊,徵宫就你的屋子房顶最高,感觉离月亮更近一点
宫远徵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跟宫门一样,没怎么变过
洛初听说你很想去外面
宫远徵嗯,在宫门待久了,就想去外面看看,外面多自由啊
洛初笑了笑不语,宫远徵以为洛初是在笑话他,以为他身为宫氏族人居然还想着出去。宫远徵刚想争辩,就听见洛初的声音响起
洛初那你知道享受自由的前提是什么吗,自由的前提就是有家
洛初的嗓子有点哑,她赶紧灌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
洛初我给你讲一讲我来宫门前的故事吧
宫远徵察觉到今天晚上的洛初有点不一样,他就乖乖的嗯了一声,等着洛初开口
洛初我很小的时候是一个孤儿,在大街上跟乞丐抢饭吃 ,年龄小抢不过那些大人,所以经常挨饿。有一天碰见了一个老头,他偷偷塞给我一个馒头,我觉得这老头心好,我就赖在他身后不走了,还耍赖的喊他爹,帮他打下手
洛初这老头呢一开始还赶我,后来也默认了我帮他做事。时间久了,我知道他是一个医者,他也发现我的嗅觉和记忆力不错,轻而易举的就能记得住他给我说过的药名,也能靠闻就能辨认出药材
洛初所以他收了我为徒,告诉我不许喊爹,以后喊师傅吧
洛初嘴角勾出一抹笑,似是在回味那段时光。宫远徵也能在洛初后来讲的故事里,描绘出一个十来岁的洛初正偷懒躲在树上,她师傅气得在树下跺脚的画面。也有练刀的洛初因为没收好劲,把她师父晒的药掀翻,她师傅追着她满院跑,或者两个人吵架,洛初揪着她师傅的胡子,一口一个臭老头,另一个人,一口一个臭丫头
又或者师徒俩赚了诊金后,手挽着手去酒楼吃饭听曲。就在宫远徵听得入迷的时候,洛初的声音停了
宫远徵然后呢
洛初然后……然后我十五岁的时候老头就死了。我就又成了没有家的人,带着一身医术开始游荡。
洛初大部分时间就像现在这样睡在屋顶上,下雨下雪就找一个破庙住,每天漫无目的地走遍大街小巷。就这样过了好几年,知道遇到你哥,他受伤我救了他。他许给我了三件事,我就跟他回来了
宫远徵所以,今天是你师父的忌日吗
洛初嗯
宫远徵你师傅怎么死的
洛初不语,但是见宫远徵没有追问
洛初我不说,你怎么不问了
宫远徵每个人都有心底的秘密,你若是想说,更像今晚一样直接就说了,我也会在一旁听着
洛初一愣,好像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只要她想说,他就愿意听,洛初仰着脸,眼含泪光还看着月亮
洛初所以说,有家的人出去闯荡那才叫享受自由。而没有家的人,只会像一个游魂一样飘荡
宫远徵终于找到今天洛初不同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