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惺惺相惜

从渡口回来后,萧择筠变了,他不再絮絮叨叨,不再深夜读书五更起灯,身上也只有淡淡的皂角香。

阳光洒在他脸上,镀上了薄薄光芒,苏月璃躺在藤椅里,看着他在竹屋前的木架子忙活。

切下一片仙人掌叶子,用刷子将小刺刷掉,分出卵和成虫,将雌虫装到藤边的罐子里。"三个月后孵化,食仙人掌叶,并将其转化为红色溶液,碾磨成呈红色的粉末,将水倒入锅内,加定量明粉,煮一段时间后用来染布，做口脂。"萧择筠将她的话默记心中。

经过反复商讨,妆面店定在了北街,名为"改头换面"。二人走遍大街小巷进购物品, "步摇、金钗、钿头、银篦、流苏...奇怪,为什么这里没有点翠?" 询问一番,还真没有。苏月璃像是找到了契机和漏洞,做生意就讲究新,人无我有。

相较于在这个时代生长的人,卖同样的货,用同样的策略,苏月璃觉得，只怕自己会输得很惨。

花重金雇猎户捕来的翠鸟,其羽毛随光线变化,色泽流转动人,呈皎月、湖色、深藏蓝、翠蓝色雪青色为上品。

"哇,好漂亮的鸟。"萧择筠发自内心地欣赏感叹。下一刻,苏月璃就打开笼子，活生生地拔毛,鸟声凄鸣。

"姑娘，快住手! 万物有灵。"萧择筠慌得去扯她的手臂阻止。"就这一次,请你宽恕我。"苏月璃甩开他的手,利索拔完两只鸟。"姑娘既想要它的羽毛，为何不养着等它羽毛自动脱落?" 萧择筠很生气,将两只光秃的小鸟护在怀中。

"养不了,性子太烈,一应激就会乱飞撞死,活下来也无法繁殖。” 工匠将金、银片按花形制成底托,再拿丝沿着图穿花形边缘焊槽,将羽毛粘上形成吉祥精美的图案,可萧择筠只觉凄美又残忍。

辰王府前,"苏小姐,您请回吧,殿下对您早就下了禁客令。"侍从拦着，苏月璃硬闯开始杵在府前骂街。

"苏月璃,本王怕你这个手帕交死了,妤儿会伤心,纵害你的存在已是格外开恩!" 江逸辰担心她的举动会损坏王府声誉,只好冷着脸出现。

"殿下,月璃曾经是不是说过，无事不登辰王府?” 这个数!" 苏月璃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一千两?" "一万两 !"

萧择筠拉着她小声附耳道:"讹辰王殿下?不要命啦!" 果然，江逸辰脸上浮现怒容:"你还真敢想!"

苏月璃笑得纯良无害: "我想,是时候让爹爹泄露天机了。"好" 江逸辰盯着苏月璃令人发悚,那种感觉像毒蛇吐信。

江逸辰接过下人呈上的托盘,双手一翻,顷刻间,万两银白花花地砸落在地上。 "天机无可泄露。"这是暗示也是警告 ，可惜苏月璃不懂。

“现在自然不会。" 对上他居高临下的态度,她暗自懊悔。那年宫宴遥遥一观,恍若惊为天人,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她的心,对视一刹,就好比白月光轮回。现在，倒像是爱慕着烂掉的白月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他非良人。

"妤儿!南宫妤! 三日后我的新店"改头换面"开业,你一定记得来捧场啊!"苏月璃对着府门口大喊。

"不懂规矩,轰出去!"仆人当然知道‘不懂规矩’是说的自己与苏小姐。"起开,我自己会走!" 苏月璃放下尊严蹲在地上捡起银子。

南宫妤听见苏月璃的话,在房内踱步探看能不能从小窗跳出去,侍卫死守窗口。门被推开,南宫妤快步迎上来。

“夫君,璃儿上门定是有要事相求,你为何要将我锁在房内?" 江逸辰视线落在她挽自己的手上,他(她）们之间真是越来越有夫妻相了。可听到她的话,唇边似有似无的笑意消失。

"你很在意她? 不问我先问她 ？还是说她的事都是要事 ?" 语气夹杂着冷意与怒气。"我在意夫君,璃儿过去待我很好,家中没有姐妹,她作为手帕交也算情同手足。" 南宫妤下意识地小心斟酌着说辞。"过去?你记得起从前的事了? ” "没有,我听下人说的。”

"大家族的事岂是下人知晓的? 苏小姐过去确实对你好,好到要将你从我身边抢走。”江逸辰讲到这里黯然神伤。

“啊?"其实说的就是苏月璃在宫宴下药以为是自己害南宫妤误局，出于愧疚常帮衬她和谢明疏私会的事。"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苏小姐的品性在京城..." 江逸辰貌似好心没有讲下去,留下足够令人胡思乱想的空间。

之前苏月璃落水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南宫妤也所有耳闻。"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倘若我有朝一日听到夫君不好的话,我是不是,也应该信服呢？”

真诚的发问却加重了江逸辰的占有欲和杀心。"何况，璃儿落水,书生相救是英雄救美。我找人打听了,当日他(她)们没有出格行为。虽然,我不记得他(她)们曾经有交往。"

好,真是好极了!她心系谢明疏,牵挂南宫辞,在意苏月璃,唯独不见她对自己多上心,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失忆。

一个时辰前，苏相声称皇兄才是血脉纯正的真命天子,仍把自己视作半个前朝余孽,拒绝和自己合作，且选择站党太子一派。

其女苏月璃从前插手他和妤儿感情,现在又手持随时可能造成威胁的天机阁布帛,将来还可能因为落水做了寒门妻想极复,帮妤儿恢复记忆。

哼,正好,既然妤儿这么在意那个女人,那就等着以后替她收尸好了！

"江鸣,把府里在妤儿面前嚼舌根的下人揪出来,找个妤儿不在的时间,拉出来公开杖毙,以儆效尤！" 从那以后,南宫妤发现府里的下人皆行色匆匆,埋头苦干自己的事,不敢交头接耳,尤其怕跟她讲话，想问什么又问不出来。

"来呀~公子是喜欢娇滴滴的女娘,西域楼里的邪魅舞姬还是俏皮可爱的小青椒,我都有～" 苏月璃和萧择筠是被万紫千红的美女艳姬簇拥进春梦楼的。

"松手 ,承蒙姑娘们厚爱,承蒙了。"萧择筠如坐针毡,浑身发抖根本不想挨到这些女子。

反观坐在对面的苏月璃,得心应手。左啜一口美酒,右叼一颗樱桃,还朝萧择筠这边抛眉眼,勾了勾手指,她可算体会到在现代点男模的感觉。"来了,公子~."一群女子又蜂拥过去。

总算等到花魁出场,台上几名容貌姣好的妓子分别用管弦、丝竹、古琴合奏《琵琶行》,花魁立于中央背对着众人,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香娇玉墩秀庵,艳比花娇,若有若无的笑容始终荡漾在脸上,柳腰轻摇,勾人魂魄,惜送秋波,一时间天地竟相为此美色而失色惭愧。

真美啊,不枉此行,苏月璃下定决心三天内拿下她,拉过来做“代言人"。

"价高者得! 有机会与我们春梦楼头牌荻花共度春宵。”台下男人无不为之倾倒,这可是初夜啊! 听到咽口水、流哈嗽子的声音,打量那些胡碴子、肥头大耳的中年油腻男人,苏月璃和萧择筠都不禁反胃。

"三千两!" "三千七!" "我出四千两!"... 狂热头奋的竞买声,炸得苏月璃脑子嗡嗡的,执起桌上的杯盏就往地上怒摔:"我出五千二百两!" 身旁捶背捏肩的妓子都被她突然站起身的举动吓坏了。一位官老爷咬咬牙:"五千三百两。”

"六千!"苏月璃不想压价，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赤裸的灾难。"好,成交！"

苏月璃让萧择筠先回去,自己被送入荻花的房间。一进门就听到有女子娇媚难耐的声音,房内燃着合欢香,浴桶漂着鲜艳的玫瑰花瓣,桌上是精心准备的情趣小玩意。

苏月璃内心冷笑 ，踹倒香炉,用茶壶内的水浇灭。不见荻花,便循着声掀开帷帐,大惊失色。床上人赤身裸体,一丝不挂,脸至锁骨以下都泛着薄薄的不正常的红,红绸带覆于眼上。

苏月璃惊得想后退,白如羊脂玉的手却硬生生拉住她,扯上床榻。

事后,两人置身于氤氲的浴桶中,荻花清醒过来时才发现睡了女子。"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苏月璃脸红到耳朵根，都不敢看自己和对方的身体,把视线停留在荻花脸上:"我...我是你的入幕之宾,但冒犯姐姐不是我的本意。"

一些感觉是经历过的,但好在两人都还是处子之身。“女子也会来春梦楼吗?" 荻花突然笑了,苏月璃便也没那么紧张:"其他女子我不知道，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荻花突然凑近贴在苏月璃身上,朝她耳朵轻轻呼气: "妹妹来这可不止一睹芳容吧?""姐姐...很聪慧"

皮肤泡久了会松驰,穿上衣服后荻花让苏月璃枕在自己腿上。蛙趣!古有功臣枕帝王腿，今有我枕美人腿。啊啊啊! 姐姐好香好软,又幸福了。

"说吧,露水夫妻一场,凡我所有，予取予夺;凡我没有,你就抢了去。"直白的说辞在荻花口中却不显轻贱。

好激动,这是什么虎狼之辞嘛!苏月璃勾着荻花散下的一缕青丝把玩。"姐姐,这支点翠很衬你。"其随光线变化，色彩玄幻。"你帮我戴上。”

"所以,我想请姐姐于三日后到一家名为"改头换面"的妆面店。" 荻花听懂她的意思:"好,我必定尽我所能。"

so? 这就拿下了?苏月璃还设想来场"美人救美"的戏码呢。"姐姐也不是真心想在此处谋生吧?"

"那天,父亲难得给了我钱,让我去镇上买东西。一走出巷子,我就被人打晕带走了。醒来时,我被绑在一间昏暗的小屋里。我试过很多方法逃跑,但都被抓回来了。他们对我又打又骂,老鸨告诉我,父亲把我卖了，三两银子!”

“渐渐地,我放弃了逃跑的想法,决定自己把握命运,成为京城最有名的花魁。为此,我每日忍受塑形躯体的痛苦,勤练诗词歌赋，精通琴棋书画。也就是今天,我成功了,正是因为付出才让我们有缘遇见更好的彼此。"荻花说的很简单平静,就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同为女人,苏月璃明白 ，外表越是坚强,你不能说她不会心痛,而是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