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硝烟弥漫。
宫子羽身处月宫,听着外头呯呯嘭嘭的声响,他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
“好歹我也是宫门一份子啊…怎么什么都瞒着我。”
这都打上了,他才知道今日无锋进犯。
他对面,一身素色锦袍,约莫只十四、五岁的少年似鸦羽的长睫在眼睛眨动间轻颤,手指一页一页地翻动着置于膝上的医书,一副轻易不为外物所扰的模样。
“羽公子,请认真过关。”
原来,他便是雪、花两位长老精挑细选出来的新任月公子。
“哎呀,我实在坐不住!”宫子羽抓抓头发,想要出去,却又怕被判定闯关失败。
“以羽公子的实力,出去便是送命,有那功夫多思多虑,不如好好翻翻后头书架上的毒谱、医书。”小月公子掀了掀眼皮,声音如凛冬冰泉。
“争取快些闯过这第二关。”
“你就一点不担心?”宫子羽瞪眼。
“雪宫两位前辈就在月宫外守护,他们手握前山商宫新制的精良火器,来犯者肉体凡胎,抵挡不了,不足为惧。”小月公子道。
“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小古板!”宫子羽无法,只好捂上耳朵,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
第二关试炼原先的考核内容蚀心之月因现任月长老前月公子的提前透露,已被更改,宫子羽不善此道,在月宫被困多日难免心浮气躁,加之大敌来临却不能出去相助…
“早知有今日…”当初习武就多上些心,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了。
“昨日之日不可留。”小月公子语气平平。
月宫洞穴外,雪重子和雪公子看着火器炮口吐出的热烟,啧啧称奇。
“宫商角徵羽,商宫排第一,倒也不全是虚言。”
他们前方土地上,残肢断臂、破布碎衣四处分散,很是血腥。
俱是不请自来者留下的,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甩着双镰闯入的西方之魍万俟哀。
“我还以为来的人会很厉害。”雪公子道。
“再厉害,也是人。”雪重子闻着愈来愈浓的腥锈味,心口不适。
“小花和商宫的大小姐在刀冢不知如何了。”雪公子亲眼见识了火器威力,倒不怎么担心。
“应该很快就能把人解决。”毕竟刀冢门口还布置了陷阱,配合火器,谁去了都得栽。
“也是。”
前山,无锋并未安排多少人手侵扰四宫,因此宫门上下关注点都放在执刃殿那边。
“你的内力为何还在?”
寒衣客和宫尚角从执刃殿内打到殿外,轻易发现了不对。
“既然都看出两位姑娘已经弃暗投明了,怎么还相信她们的话?”宫尚角冷笑着,和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看来今日,是你们有心算计。”寒衣客眸光似剑。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宫尚角坦然认下。
寒衣客心中戾气已然无法按捺,再不留手,招招狠厉。偏他手中子母弦月刀内有陨铁,宫尚角难以近身,只能防守。
正巧这时,宫远徵和许葚来了。
许葚随手一挥,一道灵力附着在宫尚角佩刀之上,“尚角哥哥,不必惧他。”
说着,缠绕在手的白绫飞出,直冲寒衣客面门,宫远徵看着哥哥佩刀上的荧光点点,有些错愕。
“葚葚,你…”
宫尚角眸光一闪,手中长刀劈砍在寒衣客肩颈处,再不受阻碍。
“你使了什么妖法?!”寒衣客退后几步,目光惊疑。
“将死之人,就别有那么多不合时宜的好奇心了。”许葚面露浅笑,白绫勾住他的子母弦月刀,调动灵气,手下用力。
“先前长望城许家未废一兵一卒,就将所有意图入侵的无锋刺客诛杀…便是用的如此手段吧?”
“你是长望城许家的女儿,许葚。”
寒衣客最后一句话,语气笃定,可许葚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被宫尚角斩下首级。
“哥,你没事吧?”宫远徵快步上前。
“没事,我很好。”
宫尚角抬头,眼眶发红,眸中盈着水光。
“十年前,他杀了母亲和朗弟弟,如今,我杀了他。”
旧人无法复生,可此仇,终于得报了。
执刃殿内,寒鸦柒和寒鸦肆被自己带出的魑魅牵制,双方你来我往,却没一个舍得痛下杀手。
“为什么?!”寒鸦柒看着上官浅,十分不解。
“因为,无锋是我的灭族仇人。”上官浅手中剑和他的碰撞在一起,声音似含冰霜。
“怎么可能…”寒鸦柒瞳孔微缩。
“多年前,点竹为一己之私下令攻打孤山派…而我,是孤山派遗孤。”
“失去记忆,认贼为师…我蛰伏多年,无一日不恨,而今回报一二,不算为过吧?”
上官浅知他对自己有情,可她实在控制不住心中滔天恨意,因此动作愈发不加收敛。
寒鸦柒动作一滞,“所以,你连我也不想留了吗?”
“你也是无锋之人。”
剑刺破血肉,血汩汩流出。
寒鸦肆和云为衫之间的对打比起其他人,少了许多杀气。
“这是你的选择吗?”寒鸦肆问云为衫。
“是。”云为衫点头。
寒鸦肆顺势停手,“那你杀了我吧。”
“半月之蝇不是毒药,我也不想你死。”云为衫也没了动作。
“等宫门解决完今日来犯者后,他们就会对外公布半月之蝇并非毒药的消息,然后联合其他被无锋迫害打压的江湖门派,由我与上官浅带路,攻打无锋。”
“你没有了性命之忧,也无须再被无锋胁迫,何必求死。”
寒鸦肆怔愣当场,“可我是寒鸦,寒鸦只属于冬天,它们明明知道黑暗的丛林中有猎手有陷阱,却永远无法朝向阳之处飞去。”
“它们从小啃食的是肮脏的老鼠、糜烂的腐肉,它们连叫声都透露着令人恐惧的狰狞,它们只能在寒冬里、落日下以及阴暗处生存,它们不配渴望光明,它们只配活在苦寒的长夜。”
云为衫抓住他的手臂,“可是再漫长的黑夜也会结束。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吗,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堵高墙可以阻挡太阳升起。”
“我会向宫门的人请求留下你,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到阳光之下,摆脱过去阴霾,迎接新生。”
“好。”寒鸦肆听见自己回答。
上官浅最后到底是没对寒鸦柒下死手,剑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狰狞伤口后就被丢在脚边。
“寒鸦柒,你能为我背弃无锋吗?”
“…我能。”
他听见了寒鸦肆和云为衫的谈话,也没有为无锋战至丧命的想法,自然点了头。
“好。”
“那我不杀你。”